奶奶不理我,直到把陈瑶让到沙上,她才横我一眼,撅了撅嘴:“人姑娘到家里来,你瞅瞅你那样儿,一点礼数也不懂!”
我笑笑,把剥好的橘子递给陈瑶,又重复了一遍以上问题。
奶奶还是不理我,她吩咐我给客人拿饮料,就迈着小碎步奔去了厨房。
边走,她边回头:“喝点水,喝点水,奶奶去给你俩炖点水。”
我和陈瑶同时起身说不用,奶奶却置若罔闻。
这种事毫无办法。
没几分钟,我亲爱的奶奶就端着一个大白瓷碗出来了。
毫无疑问,里面卧着四五个鸡蛋。
“你的自个儿端去!”
她边走边向厨房摆头。
不管有多不情愿,我也只能向厨房走去。
等再回到客厅,陈瑶已经埋头在大白瓷碗里了。
“多好的姑娘啊!”
奶奶坐在一旁,搭拢着俩手,也不知说给谁听。
陈瑶透过水蒸气偷瞟了我一眼,脸依旧红彤彤的。
我以为面对这碗“水”她能坚持几分钟,不想竟如此不堪一击。
“我妈呢?”咬上一口鸡蛋后,我问。有点百折不挠的意思。这下奶奶总算听见了我的话,她说:“你妈忙得很,这啥旅游节,明儿个啊,还得唱戏,剧团一连忙活好几天了。”果然不出所料。我瞥了陈瑶一眼,后者抬眼笑笑说:“你瞅啥?”
“吃你的呗,乱瞅啥?”
奶奶立马打抱不平,“锅里熬了点稀饭,一会儿我去炒俩菜,你看你回来也不吭声,家里啥都没准备,慢待人姑娘!”
她把腿拍得啪啪响,一副要把我撕了的样子。
“这就行了!”陈瑶看看我,又转向奶奶,“饱了,不用麻烦了。”
“你这姑娘瞎客气啥,不吃饭哪能行?”
“真饱了。”陈瑶瞅瞅我。
“让你吃你就吃。”我真不想看到这种毫无意义的抵抗,“我爸呢?”似乎这才想起父亲,我嘴里憋着鸡蛋,有点不好意思。
“和平也一样,这旅游节上面查得那叫一个严,稍不合规定就得关门,你爸也不知能吃个热乎饭不。”这么说着,她语调都变了。
“净瞎操心,在我小舅那儿还怕没饭吃?他那儿除了热乎饭还有啥?”
晚饭炒了个西红柿鸡蛋,炒了个青椒肉丝,完了又拌了个莲菜。
奶奶担心自己眼神不好,让我全程帮忙,我一甩手把这个光荣的任务让给了陈瑶。
烧饼也买了几个,没办法,权当明天早饭了。
奶奶说父母都不回来吃饭,她一个老太婆就是瞎凑合,“可别怠慢了姑娘”。
姑娘则一个劲儿地表示很满意,夸奶奶手艺好。
奶奶说姑娘礼物买得才叫好,那个蜂蜜那个啥油,才吃了一点,这腰不疼了腿不困了,神了!
在姑娘的乐呵呵中,她又说礼物就是个礼数,可不能老买,见外!
陈瑶的机灵劲儿可算上来了,她说给奶奶买她心里高兴。
“多好的姑娘啊,”奶奶索性放下筷子感叹道,“平海姑娘瞅着就是俊!”
饭后领陈瑶到卧室晃了一圈儿,又在她的帮助下在书房给自己支了个钢丝床。
之后就没事干了,要么看电视,要么上网,再或者——我提议到楼下溜溜圈儿。
望着窗外猫眼般的圆月,陈瑶却突然表示想去“戏台”看看。
这是个好主意,可谓一拍即合。
“也给你妈吱一声,傻小子!别吓她一跳。”奶奶冲我撅撅嘴,就要去打电话。但我制止了她,我说:“就是要吓我妈一跳!”
上学年奖学金只拿了个三等(陈瑶一等),不到五百块。
如果有什么羞于见母亲的,大概就是这个了。
不过想想尚欠着父亲的礼物,这羞愧又难免有些矫情。
两种情绪这么一对冲,我的脸皮反倒厚了几分。
因为晚饭吃得过于圆润,我和陈瑶只好骑电瓶车前往。
既便如此,一路上也没少打嗝。
陈瑶戏称:咱们乃是由臭鸡蛋驱动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