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贴贴果然是不擅长早起的。
凌晨四点五十分,沈贴贴在图书馆会议室里结束了跟导师的视频电话。
他的博导这两天在外地开学术会议,他只能顶着时差跟导师聊论文。
沈贴贴背起书包往外走,自言自语地确认日程表。
“八点在L108有研讨会,中午跟研究员聚餐,下午一点给本科生上微积……”沈贴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眼泪。
他琢磨着,现在回公寓补觉好像时间有点不太够,不如去教学楼里的休息室眯一会儿。
凌晨,休息室里没什么人。
沈贴贴找了个不算靠里的位置,窝进单人沙发,特别注意取消了手机的静音模式。
他两手抱着书包,很快睡着了。
墙壁上的挂钟转了两圈。
小教室L108里逐渐满席。
“沈呢?”沈贴贴的博士同学问。
“沈好像今天凌晨跟老师有个会,可能是回笼觉睡过头了吧?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反正今天老师不在,他不来也没事吧。”
“沈好像最近压力是挺大的……到时候给他发一份会议记录?”
“行。”
休息室里学生和教职工进进出出,一派热闹。
沈贴贴被吵醒了,他混沌地睁开眼睛,摸出手机一瞧,霎时清醒——
糟了,他开了手机音量却忘记定闹钟。
沈贴贴从沙发上弹起来,挤开人群,脚步飞快地在走廊穿梭。
L108的门在他晃动的视野中越来越近。
突然,门开了,研究员们有说有笑地鱼贯而出。
“沈,你来啦?”那人语气轻快,“睡过头了吗?”
沈贴贴点头,气喘吁吁。
“别担心,”另一个人说,“会议记录和录音晚上就发你邮箱。”
他腋下夹着论文,手上端着杯咖啡,看纸杯上的印字应该是从休息室接的。
沈贴贴攥紧书包垂下的背带,惴惴地说“谢谢”。
有人问沈贴贴下午是不是还要去上课。沈贴贴说是的。他指了指沈贴贴睡得皱巴巴的衬衫,说那你还是换件衣服比较好哦。
大家善意地拍拍沈贴贴的肩膀,一个又一个地越过他,结伴去餐厅。
沈贴贴定在教室门口,远远地望着大家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拐角。
他踟蹰不前,想,那自己换完衣服后还要不要去找他们聚餐啊?
沈贴贴最后没有去。
他买了一个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三明治,提前来到下午要授课的阶梯教室。
厚重的暗红色地毯吸去了脚步声。
沈贴贴打开窗户,享受了一会儿冷风和人群喧闹,给远在地球另一端的穆六月去了个电话。
“我今天研讨会迟到了。”沈贴贴开门见山,“忘记定闹钟了。”
“这不是巧了吗,我今天也迟到了,我导给我打了五个电话我都没接到。”
“那你完了,按你导的脾气,感觉会把你臭骂一顿。”沈贴贴笑出声,“我就不一样了。”
沈贴贴简短叙述了上午的经过,语气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穆六月始终沉默。他可以在股东大会上侃侃而谈,也可以从柏拉图讲到福柯,但此时却发不出声音。
关心与偏爱哽在穆六月的喉管里,不上不下地来回反刍。
他们隔得太远,所有言语都化作被风吹散的云,空洞无力。
沈贴贴突兀地插道:“其实我就在咖啡机对面打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
穆六月闭了闭眼睛,想了很久,回复得轻柔而小心翼翼。
“可能是我睡觉的呼吸太轻了,他没有……”
沈贴贴埋在手臂里,意识模糊,分不清哪句话是在脑子里想的,哪句话又是确实说出口的。
宋以桥隔着一段距离,根本听不明白沈贴贴在嘟囔些什么,只觉得沈贴贴有一种小大人般的可爱。
他甚至能想象出沈贴贴日后照顾莫扎特的样子。沈老师会给小猫讲故事,讲着讲着自己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