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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句话（第1页）

第一句话

下午的体育课，因为高三要体测，把操场和地下篮球场都占了，高二的学生便只能留在教室里看电影。

电影本没什麽好看的，都是些男生选的，或关于未来科技，或是战争片。云为夏撑着头看了一会儿，感到十分无趣。而段淮之在她看得百无聊赖的时候，已经拿出数学作业在写了。题目似乎有点变态，她瞧着段淮之双手扶额，已是濒临狂暴边缘的样子，感觉挺好玩的，不免有点好奇今天的题。

不过云为夏有点近视，在这种比较暗的环境里看书看久了眼睛会不舒服，于是她又强撑着看了二十几分钟的电影。在她感觉自己再看就要看睡着了的时候，终于慢吞吞地掏出了数学作业。

前面的题挺简单，直到云为夏做到了第二页的一道填空题。

她终于明白段淮之为什麽那麽崩溃了。

彼时崩溃的人已经写完作业，趁着课间不知道出去干什麽了，独留云为夏一个人对着题目倔强地奋斗。

她已经将答案涂涂改改了五六次，题目旁边已经写满了一片乱七八糟的草稿和被涂得像一堆黑色毛线团的答案。云为夏解题的时候其实一向没什麽情绪起伏，只是字迹略微凌乱了一点。以及觉得拿草稿纸很麻烦，所以不爱用草稿纸而已。

上课前的预备铃不适时地响了，但是云为夏还想再挣扎一下。

段淮之这时也回来了，云为夏做题做得投入，只是馀光瞥见段淮之似乎注意到了她在写的那道题。

然後云为夏就听见了他略微吃惊的声音：“我靠……”

他的声音很轻，并不冒昧，更像是一句下意识的感叹，不过这还是云为夏第一次听到段淮之说脏话。

段淮之坐了下来，注视了一会儿云为夏在写的那本作业，随後声音里透着点礼貌的犹豫与谨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在写哪一道题啊？”

……现在轮到云为夏吃惊了。她没有想过她和段淮之的第一次不是出于道歉或是道谢的对话是这样的，且看他这架势，似乎是还想帮助一下脑细胞供给不足的自己。

“这道。”她有些受宠若惊地拿笔指了指那道题，也学着段淮之的样子恰到好处地控制了一下语气。不过当她瞥到她那看起来十分狂躁的字迹时，那份迟到的尴尬才在她心里浮现。

段淮之微微偏头，认真地看了一会儿题目，“这个……你可以试着一个一个把数值代入进去。”

“啊……”云为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其实根本没认真听，因为此时正有个小人在她的心里上蹿下跳，扰得她无法静心思考。

第二遍的上课铃这时也响了，云为夏故作缓慢地准备收起作业，感受到段淮之的目光逐渐移开，她迅速低头，在抽屉里翻翻找找，将作业收好，拿出了这节课的课本。

云为夏表面认真听课，实际上已经在脑海里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循环播放了无数遍。

回忆到细枝末节，云为夏心下突然一惊，她好像没和段淮之说“谢谢”。

人家好心好意主动给自己讲题，结果自己很敷衍地应了一声就搪塞了过去……

那个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小人眼下已奄奄一息，生无可恋地瘫倒在她心里，云为夏感到自己的心都死寂了几分。就像一头原本活力四射的小鹿，因为看见了一片茂盛的浆果林，兴奋地在林子里横冲直撞地乱跑，然後一头撞死在了树干上。

云为夏就这样精神恍惚地度过了一节课。眼下正值高一年级的足球班赛期间，刚刚结束的又是下午的最後一节课，下课後，老吴便带着全班去到了操场看比赛。

深中并不怎麽重视足球，这次比赛办得十分敷衍。为了推进度，赛制为全校十八个班，两个班组一个足球队。

比赛到後半场，由于球队队长是三班的，全程也由三班班主任指导，几乎全是三班同学上场。云为夏自认为是一个十分没有团队精神的人，与夏为盈一起无聊地看了一会儿比赛，便看见旁边的叶野和段淮之几个男生已经坐在场边，正在扔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玩。二人对视一眼，一拍即合，走过去加入了他们。

水瓶没立起来几个，扔水瓶的人倒是越来越少，似是也玩腻了。渐渐地，只剩下段淮之和她们二人。

云为夏一边默默祈祷夏问盈千万不要也走开，一边心不在焉地丢着水瓶。

这时，夏问盈站起身说道：“我去问问老吴现在的比分情况。”

“好。”云为夏没过脑子地应了声。

其实话一出口，她就後悔了，但她现在只能绝望地看着夏问盈逐渐走远，只留一个冷酷的背影。

“……”

本来她还可以和夏问盈唠唠嗑，缓解一下沉默的氛围，现在倒好，唯一能说上话的人也走了。只剩她和段淮之互相对着扔水瓶，气氛堪比一月份的西伯利亚，楚楚冻人。

而云为夏则在脑中疯狂凿冰，结果每一铲子的碎冰全砸在了自己脑袋上。最终，她选择站起来，用那个前一秒还在地上翻滚的矿泉水瓶喝了口水，然後别无选择地站在原地，因为她觉得自己不能也无情地走开，然後独留段淮之一个人孤独地待在这里。

于是云为夏只能煎熬地直视前方，看着比赛，并等待着夏问盈的归来。她和段淮之一站一坐丶一高一矮，距离不远不近。

今日的阳光不争气，挣扎了许久也没有穿透云层，整片天空略显阴郁，似乎在二人头上扣下了一个压抑且无形的屏障，又或许只是云为夏一个人。因为大概几秒後，段淮之也站了起来，走到了云为夏的馀光的极限外。

云为夏有点庆幸，有感觉有些空落落的，便转身去寻找夏问盈的身影。操场这半边的人群稀稀拉拉的，很快她就找到了正在和老吴聊天的夏问盈。

等她走过去时，二人似乎刚刚结束上一个话题，老吴正举起手机给球场上的几个热血少年拍照。夏问盈眼睛一亮，问道：“老师，能给我们俩拍一张吗？”说着，她将云为夏拉了过来。

老吴欣然同意，二人手挽着手比了个耶，云为夏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晚上回到家，云为夏拿手机将老吴发在群里的她和夏问盈的合照保存下来，然後用这张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配文是“我想我们一直都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