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送过几位祭品进房间,这次轮到自己了。
&esp;&esp;我感到头皮发麻,手心全是汗水,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逃离这里。但我的两位助理一左一右驾着我,让我无处可逃。
&esp;&esp;在进去之前,我和蒙和平有一次短暂的告别。
&esp;&esp;我们两人都明白这次八成又会出现死者,也许只死一个,也许我们两个都得死。
&esp;&esp;无论如何,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会面。蒙和平在抱怨没有酒喝之后,突然用力抱住了我。
&esp;&esp;“在这个倒霉的世界上,最后一段时间有你们这些朋友真好,我也算不虚此生了。”
&esp;&esp;“胡说,什么叫作最后一段时间……”
&esp;&esp;蒙和平打断我的话,说:“不要自己骗自己了,在我心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esp;&esp;我很难受,双眼开始发涩。
&esp;&esp;“和你说个事。”蒙和平压低声音对我说道。
&esp;&esp;“什么事情?”我问他。
&esp;&esp;“如果我侥幸不死,我一定会提着刀去找郑宏颖为你报仇。”他说道,“如果你没死,也一定要想尽办法替我报仇,我绝对无法容忍杀害我的人继续活在世上。他多活一秒钟,对我来说就多一分残忍。”
&esp;&esp;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esp;&esp;助理们开始催促我们尽快结束对话,要参加仪式了。
&esp;&esp;我和蒙和平被分别送入两个房间,我在七层,蒙和平要到二十四层。
&esp;&esp;我躺在木箱里,从心底泛起一种厌恶——我不喜欢这种躺着等死的感觉。
&esp;&esp;因为我不能够停下等死——
&esp;&esp;他亲切地停下等我——
&esp;&esp;马车中只有我们俩——
&esp;&esp;还有“不朽”同行。
&esp;&esp;我们慢慢行驶,他知道无须匆忙,
&esp;&esp;而我已经放下
&esp;&esp;我的劳作,和我的懒散,
&esp;&esp;为他的殷勤有礼。
&esp;&esp;我们经过学校,正是课间休息
&esp;&esp;孩子们正在游戏,喧闹;
&esp;&esp;我们经过注目凝视的谷物的田野,
&esp;&esp;经过西沉的落日。
&esp;&esp;我们在一座房舍前停下
&esp;&esp;似乎是隆起的地面;
&esp;&esp;几乎看不见屋顶,
&esp;&esp;屋檐只是个土堆。
&esp;&esp;从那时已有几个世纪;但每一个
&esp;&esp;感觉都比那一天还短
&esp;&esp;那是我第一次猜出
&esp;&esp;马头朝向永恒。
&esp;&esp;——艾米莉·狄金森《因为我不能够停下等死》
&esp;&esp;《丧尸观察报告》节选三
&esp;&esp;世界终将属于我们。虽然丧尸在体力、适应性上胜过人类,但在以下方面,它们远不如人类。
&esp;&esp;记忆:种种实验表明,丧尸没有记忆,或者记忆几乎为零。我相信每个人都会缅怀死去的亲友,当看到死者重新站起来时,我们总会想尽办法唤醒死者的记忆和人性,但全都失败了。丧尸几乎没有死前的记忆,也记不住任何东西。生物学家曾做过小白鼠记忆实验,将小白鼠不断放入同一个迷宫中心,记录小白鼠走出迷宫的时间,以此来推算出小白鼠的记忆周期。为研究丧尸的记忆,我几乎复刻了这个实验,在某机构食堂,我用家具、木板、铁丝搭建了一个不算复杂的迷宫,并将丧尸赶入迷宫中心。将丧尸赶入迷宫中心的过程中,我用头罩蒙住了丧尸的头部,并特意让它们转圈、来回通过某一段路,排除它们记住某一段路的可能。但事实告诉我,这是多此一举,丧尸不具备识路和记忆能力。在没有外部因素引导的情况下,丧尸会在迷宫中心来回移动,根本没有表现出一丝想要“出去”的意愿。我只能在迷宫外制造一些噪声,吸引丧尸。丧尸朝着噪声源移动,这时,我停止了噪声,丧尸撞到了墙壁,抵着墙壁三分钟后,丧尸才转头向右侧移动,在噪声的反复刺激下,丧尸花费四个小时才走出小迷宫。我再将同一具丧尸带回迷宫中心重复实验,丧尸走出迷宫的时间没有减少——它没能记住简单的路线。
&esp;&esp;由此可见,丧尸并不具备记忆能力。唯一能体现丧尸存在记忆的证据是——丧尸往往会在生前常去的地方游荡。但一旦将它们带离“熟悉”地带,哪怕只隔了一条街,它们也很难再走回去。
&esp;&esp;智力:我认为人的智力——或者说智慧,在于记忆和学习。脑海中积累的信息越多,越能到达智者的境界。上面已经证明丧尸无记忆能力,也就说明他们已经失去了学习的能力,不再属于智慧生物。但我们不能忽视生物与生俱来的蕴藏在本能中趋利避害的能力。但丧尸所有的行为都未能体现出理智或逻辑,它们追赶猎物,从未像狼群那样使用过任何战术。丧尸也从未使用过任何工具,在狩猎时,丧尸只需要用一根木棍或者绳子就能使人类陷入绝境,但它们从未使用过,它们的武器只有牙齿和双手。丧尸能发出响声,只要它的喉咙没有物理损坏就可以发声,丧尸是不需要呼吸的,但会为了发声而鼓动肺部,这让人怀疑它们是否存在语言。我录下了各种情形下丧尸发出的声音——发现食物、进食、追击、捕获等七种情形下,分别发出三组声音。然后在丧尸面前播放这些声音,收集它们的反应。丧尸没有特别的反应。在我看来,丧尸的语言可能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进食。它们发出声音仅仅是为了将更多的丧尸吸引过来,屠杀活人。
&esp;&esp;尽管丧尸没有语言,但丧尸群有个很奇特的现象,当一群丧尸聚集在一起时,会随机产生一具“头羊”。成为头羊的丧尸并不能命令其余丧尸,但群尸会自发聚集在这具丧尸身边,随着它行动。这就会形成一股尸潮,尸潮宛如蝗灾,会吞噬所过之处所有活人。想要瓦解尸潮,只有两种方法:一是处理掉足够多的丧尸,使剩余的数量构不成尸潮;二是处理掉头羊,让丧尸自然分散。构成尸潮的不是语言,丧尸之间没有任何配合,我猜测也许是因为某些丧尸会产生变异,散发出某种信息素吸引丧尸聚集在它周围。话归正题,丧尸不会使用工具,没有语言,无法与同类协作或制定策略。它们不存在智力,只是纯粹的杀人机器。
&esp;&esp;情感:在记忆和智力之后,我们再来探究情感,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有七秒记忆的鱼会有亲情、友情、爱情吗?它们只靠本能就能过活。单独把这一项列出来,我只想重申一件事,丧尸不是人类,在本报告中,提到丧尸,我也特意用“具”“它们”等词,用以区别于活人。在末日之初,大量幸存者死于自己的软弱,他们认为亲友只是病了——倘若得到正确的治疗就会恢复正常,将丧尸留在了家中,结局往往很凄惨。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记住,丧尸不是人,甚至不是生物。我们击倒它们不必抱有任何愧疚感——不是人,我们不用顾忌同类之谊,不是生物,动物保护分子也不必保护它们。它们是一种天灾,好比冷雨——击倒丧尸,就像用伞隔绝雨水一样。如果遇到了反对这一观点的人或组织,请尽快远离他们,待在他们身边,你也只会遭遇不幸。
&esp;&esp;修复力:丧尸没有自我修复能力。活人拥有记忆,能够学习,靠着智力能够适应环境,情感能让我们缔结关系,重建社会,这些是我们的优势。但这些优势不足以让我们获胜,丧尸被创造之初就带有致命的缺陷。某种程度上,丧尸已经是死亡的个体了,因此它们没有任何自我修复能力。它们身上的任何伤口,将会一直保持,直到丧尸失去行动能力,真正化作尸体。对此,我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实验,挑选年龄、体型、性别不同的丧尸,在它们的手臂上划开等长等深的口子,观察愈合情况。首先,它们的伤口处会分泌出一种油状物质,可能仅仅是尸油溢出,封住伤口,但刮开油状物质,伤口没有愈合的迹象。虽然丧尸没有消化能力,但我猜测伤口的愈合与进食有关。我将一些死难者的新鲜尸骸喂给丧尸,可依旧没有变化。根据本报告之前的内容,丧尸获得力量的同时,会失去痛感和治愈力。痛感的作用在于保护人体,正常人在感受到疼痛后会远离伤害他的东西,丧尸却不会,这样一来,丧尸就更加容易受伤,无论是撞击还是冰冻,都会在体表和体内留下伤痕,而普通的奔跑和行走,也可能会撕裂丧尸的肌肉纤维。它们受伤后无法自愈,伤势只会不断累积。按照这样来看,丧尸最多活动五年到六年,这之后,它们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esp;&esp;腐败:丧尸的腐败也是个巨大的命题,本报告只能记录下一些浅显的表现。
&esp;&esp;正如我们所知的,丧尸身上弥漫着一股恶臭味,这来自丧尸身体组织或它腹腔内人类肢体的腐败。丧尸作为尸体,它难逃自然分解的影响。在自然界当中,生物死去,尸体就会遭到成千上万的微生物、昆虫的袭击。人活着的时候,免疫系统能建立一道屏障,抵御这些分解者。人死后,屏障消失。分解者们就会开始行动,一般来说,丧尸的身体可能分成两部分——可分解的与不可分解的。丧尸的一些器官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作用,它们被丧尸这种异类果断舍弃了,在丧尸暴发前中期,我们常能遇到放屁的丧尸,那就是它们在排除体内器官腐败产生的气体。但像肌肉、大脑之类的组织是不可分解的,我往丧尸体内植入苍蝇卵,蛆虫们啃噬完了前者,却一点都不动后者,仿佛有什么东西告诉这些分解者,丧尸的肌肉、大脑、皮肤不可食用。由于腐败作用,后期丧尸的体重会比常人轻一些。这也许能使我们在白刃战中获得一点点优势。同时,丧尸的腐败也能让一些人死心,丧尸不可能再变回人了。
&esp;&esp;繁殖:丧尸是不可生育的。它们的性器官会遭到腐败作用的影响而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