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福撇了撇嘴,嘟囔道:“年纪大就是啰嗦。”
赵庄生:“宝福你说什么?”
李宝福笑着摇摇头,转身进屋了。
李宝福的风寒不易养好,以致初六齐山民和晋生来见他时都吓了一跳,两人隔天就提了两根山参须送来给李宝福补气。
山参下肚,加之整个正月可劲儿养着,风不见,捂严实,李宝福每天吃饱就睡或发呆。
若是出门遛弯,赵庄生都得给他裹得只露眼睛,家里活更是一点不准动,期间他本想去找薛屏玩或是钓鱼。但因许蟠过年上山砍柴摔伤了腰,卧床歇息,家里活也只能托给薛屏,为此薛屏也忙的很。
闲闷的李宝福就央求着赵庄生下地时带他一起,于是这地里便是赵庄生挖地、锄草、施肥,李宝福坐在田埂上甩着草根晒太阳。
正月里这赵庄生隔上一两日不是炖鸡鸭就是鱼的,可着劲儿给李宝福补着,才将人养得白胖了许多。
以致二月初时李宝福赖着赵庄生去给地里给油菜施肥,都觉着自己做活生疏了,他拖着混好草木灰的粪尿走在赵庄生后面,说:“哥,我累了。”
被油菜花蕾种子包围的赵庄生拿着粪瓢回头,直起腰说:“那你去田埂上坐着等我,我马上就把这地浇完了。”
好不容易出来透风,李宝福才不愿意上去,继续提桶跟着,说:“不是,就是衣服小了,有点紧。”
赵庄生舀了瓢肥浇地,把桶夺过来,弯腰走在油菜地里说:“等蚕结了茧,给你重新做两身。”
粪水淋来时,李宝福跳着避开,笑嘻嘻道:“你说我是不是长高了?”
这浇地得一直弯着腰,把粪水淋在油菜根茎边。
一亩地下来,赵庄生是腰都直不起,听得这话,揉着腰活动筋骨时打量站在油菜地里的李宝福,继而走到李宝福面前用手压着他头顶比了比,正色道:“没有啊,我反觉得你矮了些。”
李宝福:“……”
他瞧了眼两人站的地方,赵庄生站在土块上,自己站在土块下,无奈道:“你站得比我高。”
赵庄生笑着抻了把腰,继而把李宝福抱起举高,抬头笑道:“现在比我高了。”
李宝福:“……”
“地还没浇完呢,”李宝福嗔道,“在不快些,都要晌午了。”
赵庄生把李宝福放下,拿着两个空粪桶到田埂边,用扁担串起说:“方才抱你感觉瘦了些,还没这粪水重。”
李宝福:“…………”
“赵庄生你说的什么话,”李宝福有时是无法理解赵庄生这人在想什么,“我要真跟这粪一样重,不早死了。”随即又驳自己的话,“不对!你才是粪!”
赵庄生憋着笑,挑起扁担和两个晃悠悠的桶,说:“是是是!我是。逗你呢。”他转身问,“走,跟我回家。”
然这片油菜地还没浇完,赵庄生还得挑两次粪,李宝福见田边的荠菜长得嫩,说:“你先回去吧,我挖点荠菜。”
赵庄生说:“那你别热着,挖点够吃就行。”
李宝福颔首。
这个时节的荠菜最是清嫩,长在田间地头是大地回报百姓的好物。
荠菜淘洗干净切碎,而后将煮软的大米捞出,米汤分离。
再用猪油把干贝、荠菜、虾皮等炒香,加入些许盐粒,铺上煮软的米饭,戳上几个小洞,焖煮片刻,揭盖拌匀,便是一锅春日荠菜饭。
若有那爱吃的还会往里加咸肉、笋丁,一整个清香咸滑,吃腻了再来口米汤,真是解腻又满足。
但王华最喜欢用它来包饺子,以致李宝福一到春日就缠着母亲要吃荠菜饺子。
地头上的荠菜多又长得快,李宝福不一会儿便挖了小半筐,发觉热着要出汗,他就停下坐着歇会儿,免得出汗受风着寒。
赵庄生挑粪还没来,这块地有些远,李宝福便打量着这春情好天。山林葱绿,远方的高山抵天矗立犹如神者庇佑百姓。
田间梯下的农田种着大片油菜、茶叶,迎着春风挥动。
就在李宝福享受这春意时,田梗那头传来吵声,他起身打眼瞧去。只见薛屏挑着粪走在前头,许蟠拿着锄头、扛着一大捆竹杆走在他后头。
薛屏难得挑粪,李宝福不敢跟他说话,免得分心把粪洒了。
薛家地在李宝福家地的下一田,李宝福站在田上看薛屏把粪轻轻放下才向两人打招呼,许蟠微笑着回应,薛屏则去小水塘边洗被粪水打湿的裤腿。
薛屏不满道:“我裤子!昨儿才换的,许蟠,现在都臭了。”
许蟠在地里费力地插竹竿,骂道:“薛屏大少爷你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粪都挑不得?没有臭哪里来的香?不施肥哪里来的粮?”看向那只剩大半桶的粪水,他又拿着竹竿去打薛屏,“就让你挑这么一点路,都洒这么多,薛屏你个没用的懒货!”
被骂的薛屏有些悻悻,抖着裤腿满地头跑,说:“我都说了我不挑,你非让我挑,有得剩就不错了。要那么满干嘛?你要喝啊!”
两人吵声一字不落传进李宝福耳里,他强压下笑意,站在高一些的田头上,朝底下两人说:“好了好了,蟠哥你别跟薛屏一般见识,他呀本就是个懒汉。”
懒汉薛屏插了两根竹竿就嚷着累,攀上地头跟李宝福坐一起仰天晒太阳,只留许蟠在下面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