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萧恪和贺绥同时起身看向来人,萧定昊一言不发从身边拽出个人来往前一丢。
定睛一看却是白琮,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却看起来很怕萧定昊,被丢进来拔腿就往贺绥的地方跑。
“舅……唔!”只可惜话未说完,便被萧定昊一手扯着胳膊拉了回去。
贺绥赶忙上前行礼,看了一眼外甥躬身道:“小琮年幼不知事,不知哪里冲撞了殿下,臣代他向您请罪。”
“靖之无需多礼。”萧定昊松开白琮,伸手将人扶起,在贺绥面前丝毫没有储君的架子,“本宫不过是担心你,所以来允宁府里瞧瞧,方才正撞上你这小外甥火急火燎往外冲,怕他出去胡闹给你惹麻烦才把人带回来。”
太子今日被皇帝打发出去,折返回来还未进城便收到了消息说皇帝给萧恪和贺绥赐了婚,他匆匆赶来,正撞上了一脸愤慨往外冲的白琮,想也知道是与这桩荒唐赐婚有关。怕这不知进退的小娃娃节外生枝,这才把人提溜回来。
“舅舅……”白琮躲在贺绥身后,被萧定昊这么一点,有些心虚地拽住舅舅的衣裳。
“小琮孩子脾性,正是调皮的时候,有劳殿下关怀。”
“太子殿下,该是回宫的时辰了。”萧定昊的贴身内监凑过来委婉提醒,太子今日前后造访抚宁侯府和燕郡王府的事只怕瞒不过宫中耳目,此刻实在不适合久留。
“你带人先出去伺候,本宫有些话要与自家兄弟说。”
“是,奴婢等就在外面伺候着,殿下若有吩咐随时唤奴婢。”
那内监领命带人出去时将洪喜等一众王府仆役通通带了出去,门一关,内室中便只剩下四人。
“听闻今日金銮殿上允宁舌战群儒,你何时变得这般口齿伶俐了,倒让为兄意外。”当着贺绥的面,萧定昊并不会把话说得太难听,但话中责问之意却是半分不减,“那日殿前为杨大人求情亦是,莫不是父皇宫里的板子竟有此奇效?”
他问的,恰恰也是贺绥心中隐隐的疑惑。萧恪这阵子虽说不上性情大变,却远比从前沉稳许多,谋算也比从前多了,而这种种变化似乎真的是自杨焕致之事起。
“殿下言过其实了,臣一直如此,只不过从前心思稚嫩,有些单纯罢了。陛下的板子让臣明白,有些事并不是听之任之便能相安无事。”萧恪自然知道这些日子他过于出挑,不止是萧定昊,只怕齐帝也早就起了心思,不然也不会有今日赐婚的荒唐圣旨。
至于这位太子殿下,萧恪自是更不敢小觑的。他上辈子是靠着屈意逢迎齐帝,这辈子是仗着多活了一辈子,但面前这位可是能在齐帝多番针对下依旧稳坐东宫储君之位的,上辈子齐帝忽然一病不起,继而太子监国,贺绥得以从他府中被解放领兵出征,若说不是这位太子的手笔,他是打死都不信的。
当年的元启帝也是踩着无数鲜血白骨踏上了帝位,心思城府比他父亲有增无减,萧恪并不敢轻视。
“允宁自幼聪慧,难怪父皇对你如此信任。”萧定昊听了这话微微一笑,转了转拇指上的血玉梅花扳指,忽得话锋一转,语气骤然严厉责问道,“允宁既心中有数,父皇赐婚时你为何不辞反倒应下?强娶抚宁侯之子不说,还想将人圈在家中,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这话说得够重了,萧恪则不卑不亢辩解道:“臣与阿绥两情相悦,并无折辱抚宁侯府之意。且这婚事本是皇命,臣幼年失怙,幸得陛下接入宫中照顾,抚养之恩、君臣大义在上,臣如何能抗旨不遵?”
“允宁这口齿本宫今日是见识了。”萧定昊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是隐隐震怒,一扭脸便换上副和善面具,“只是逞口舌之快最易招惹杀身之祸,靖之被迫入你府中本就是委屈了,你若是聪明便该有所收敛。”
“臣谨记殿下提点。”萧恪无意与这位太子堂兄直接起冲突,他尚且年幼势弱,一个齐帝就够难缠了,若再加上一个萧定昊,那才真是焦头烂额。
“你记得便好,若是让本宫听到些不好的,即便是惹父皇不快,本宫也必替靖之讨回公道。”
房门被轻敲了几下,那是太子的内侍在提醒他回宫的时辰到了,萧定昊站起身,嘱咐贺绥道:“勋卫府的差事也是累赘,没就没了,等日后有合适的差事,本宫再替你安排。若有何难办的,尽管拿着这块令符来找本宫。”说着便将一块龙纹佩放在贺绥手中。
“殿下……”
“靖之可不许不要,便当是本宫的回礼也好。”萧定昊强硬地按住贺绥,刻意将戴在拇指的扳指露给他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贺绥也不好坚持还回去,便收了那玉佩。
萧定昊见贺绥收下,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只是这笑容还未在脸上维持多久,便听贺绥说道:“臣多谢太子殿下关怀。只是有些事怕是殿下误会了,陛下赐婚固然出人意料,但允宁并无折辱臣之心,且如今燕郡王府与抚宁侯府同气连枝,还请殿下……勿要迁怒于他。”
听到贺绥出言回护萧恪,太子心中苦涩,不由问道:“靖之,你……真要袒护他?”甚至全然不顾萧恪也在场,便有些迫切问了。
贺绥坦言:“臣所言并非袒护谁,且允宁早早便同臣说过此事,其中自有些苦衷不便说予旁人听,还请殿下见谅。”
萧恪在旁听着也是有些诧异,原以为贺绥并不知太子对他的情分,可方才这一番话下来,贺绥心里分明是一清二楚的,既如此…那他这些日子的改变,必然没有人比贺绥更清楚了,可笑他居然觉得贺绥不懂这些,只以为自己能够糊弄过去。
而当面被拒绝的萧定昊更是难受,他苦笑道:“旁人……靖之有时候实诚得让人难受。”
“冒犯殿下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不,本宫不会怪你。你既说了,本宫便明白你的心意,方才的承诺依旧有用,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本宫。”萧定昊在贺绥面前强撑着最后的体面,他并没有收回那枚龙佩,只是走前没忘记提点萧恪一句,“允宁下次若是同人说些不便外传的话,记得安排信得过的手下人守在四周,这莽撞小子怕是头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一时要去为靖之讨些公道。如今燕郡王府既与抚宁侯府绑到了一起,日后你行事务必要万分谨慎,若是因你的过失连累了靖之,本宫绝不轻饶。”
萧恪和贺绥同时看向白琮,老底儿被揭了个干干净净,白琮眼神躲闪,分明是心虚得很。
“臣省得,多谢太子殿下提点。”
“罢了,本宫出来的时候也久了,你们歇着罢,不必送了。”若不是为了贺绥,萧定昊才懒得同萧恪多废话这几句,挥挥手便离开了。
“恭送太子殿下。”
直等着太子走了,洪喜才敢进来禀报,说的正是白琮偷溜出去的事,不过他说得比较委婉,只说找到人时正撞见白琮气呼呼得从萧恪的院子里跑出来。
萧恪哪还有不明白的,必是白琮偷跑出来听到了他和贺绥的对话,一时倔脾气上来就要去讨公道,正巧被太子撞了个正着才没惹出其他祸事来。
“白琮。”
“舅舅,我是为了你一时气愤才……”贺绥鲜少这般连名带姓地唤他,更没有过这般严厉的口气,白琮有些底气不足,但嘴上还是要饶舌两句。
“你既听到了,便该知自己错冤了允宁,方才在侯府门口险些酿成大祸不说,此刻还要逞口舌之快不肯承认自己的错?”
贺绥教训起人来连萧恪都要退避三舍,更不要说从来没被这么严肃训斥过的白琮。
跟着舅舅住在京城的这一年多来,白琮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此刻他只觉得都是因为萧恪,自己才会被训斥,怨怪地瞪了萧恪一眼,扭头就跑。
“白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