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里药童双手插腰,这话故意拖长了音调,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与深深的厌恶。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在了每一个在药堂里的人。
众人回过头来,看着姜老三和姜知远身上灰扑扑的衣裳,再一瞧,就连脸上也因长时间在田间劳作而皮肤粗糙,是健康的小麦肤色。
姜知远的肤色却是随了孟秋,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年纪轻轻眉宇间便有了一股子少年英气,那双幽沉深邃的眸子也比往常清澈。
“这二人不是咱们镇上的人吧?瞧他们穿的这副寒酸样,现在谁还穿这些款式,我都为他们感到羞耻!”
“这位小药童说得在理呀,你瞧他们像是身上有银两的样子吗?该不会是哪里来的乞儿装可怜骗药吧?”
“就是就是!绝不能让他们这种人进来,万一把病气传染给咱们怎么办?”
众人对此纷纷避之不及,嫌恶地拉开了与他们的距离。
姜知远听罢,唇线紧绷,透出一股不赞同的怒气,身侧攥紧的拳头隐隐颤抖。
这药童嘴里还真是不干不净,这是今早掉粪坑里了吧!
若是换了从前的他,定是听不懂他人嘴里暗含的嘲讽,只当是别人友好的攀谈。
可如今,他只觉得脑子一片清明,对人对事逐渐有了自己的见解。
姜知远眉心微蹙,沉声道:“你还真是对不起你额头上那块牌匾。”
说罢,他转向在座的各位,看着对面人看好戏的目光,深呼吸了一下,坦然自若道:“各位,像他这般没有医德之人,谈何能称得上能尽心尽力地为老百姓们医治?
只怕若是有人生出不好的心思,他定会为了那碎银几两点头,随意便能收买了他去祸害人啊!”
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又抬头看了看那匾额写的字,甚是觉得有理。
异样的目光向那得意扬扬的小药童看去。
一旁的姜老三目光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
知远他,竟能说出这么些大道理!
难道他这痴病有救了?!
可他病了这么多年,看了无数的郎中都说这孩子没法治了,可现在他看起来却像是正常人一般。
“莫非是回光返照?!”
姜老三登时被脑海中浮现的声音冷不丁吓了一跳,赶忙抬手扇了自己嘴巴子几下,“呸呸呸!死嘴可不能乱说呀!”
他生怕打扰了姜知远的发挥,默默地闭上了嘴。
那药童被当众博了面子,他暗自咬了咬牙,眸中跳动着两簇怒火。
这两个乡巴佬,还敢当众让他丢了脸面,简直在他头上放肆啊!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好惹的吗?
师父不在,这药馆便是他当家,他想如何便如何,岂能由他人欺负了去?
想到此,药童悄悄拾起地上的剪子藏在袖子里,勾起一抹恶劣的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就在他往袖口里摸了摸,正要将剪子掏出来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病人,竟是病患者便一样有资格到药堂抓药看病,且他们看起来康健极了,你怎能将他们扫地出门?
“你这药童应当将他们当成是患者对待,怎么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呢?你这司马之心就差写在脸上了!”
众人闻言,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从马车上款款走下,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微微扬着,一双清亮透彻的眸里暗含愠怒。
她的身后,紧跟着一位面容肃穆的男子,他提了提肩上的药箱,捋了捋灰白的胡须,看向那药童的眼里满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