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枝说:“他们被关在大理寺,生死都由五皇子说了算,若是不管,岂不是如同今日那几个自缢的官员一样?”
“不管,方才是解救之法。”
“为何”
她已经习惯了事事都问沈洲,也一直都相信他一定能破解当下的局面,可她眼下看着沈洲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苍白起来,似乎也有些不可预知的迷茫。
他道:“只是这么想的,也并不能肯定。”
然后笑了笑:“宋南枝,或许本世子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呢?”
宋南枝见他脸上显出一些颓丧,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让他觉得难过了,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他方才的话是认真的。
他并不打算去插手那些被关着的官员,或者说那些人是眼下这局里需要的牺牲。废立太子朝局混乱,或是趋名利而站队,或是坚守心中之道,皆是一场豪赌,谁都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
但宋南枝始终有些不敢相信:“可圣上让五皇子代东宫政务时,纪太傅他们在朝堂之上不反对,不正是世子的主意吗?”
那日沈洲让她带书回去实则是给她爹传了信,让他爹去劝说纪太傅。太子被幽禁,那些人自然以纪太傅为首,只有纪太傅说的话他们方才听得进去。
沈洲坦言:“所以本世子不可能顾到那么多人。”
“知道了,世子的话我也记住了,我会劝阻我爹的。”
虽然明白各种艰难,也知道并非想救便能救的道理,可她内心不免觉得这皇权斗争太过残忍了些。
沈洲知道宋南枝在担心纪府,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因为此刻他有些嫉妒了。从前在王府里她与谁都很好,唯独疏离他,如今她离开王府,那颗心似乎怎么也不会在自己身上逗留几分。
但这般念头只在脑中闪过了片刻,他便伸出了手,将刚才就握在手里的钗子还给了她,与她道:“顺利的话,或许没事。”
到底不忍心瞧她苦着脸的模样。
说完人也转身要走了,走前又说了一句:“本世子不会勉强你,你若不喜欢我来宋府寻你,日后便不来了。外头风大,就别练箭了。”
宋南枝觉得他今日实在有些怪异,一边让她别抱希望,又一边又给予她希望。
尤其是最后这一句“不勉强人”,让她心头揪了一下,道他如今真的愿意放下了,为何自己又有些在意了。
宣帝听了宋昌宁的话,果然让人去查了当初太子在固州与锦阳遭行刺一事,得知了是有人故意泄露行踪,要至太子于死地。
他纵然能对他们兄弟之间的斗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在不扰乱朝局的情况下。像这般不顾灾情百姓的死活,不顾前朝余孽扰乱民心,阴毒地刺杀太子,宣帝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加上如今抢夺兵符沿途行刺,甚至不惜派出死士,同样的目的,皆是要除了太子。
这背后是谁,宣帝这个君王心里有数。
听完关于肖恒的回禀,宣帝问了一句:“北玄司抓到人没有?”
内侍上前奉茶:“人已经在诏狱里面了,世子接了圣上的旨意,岂会不尽心去做。”
这话说的没错,身为君王亦有许多事不便出手,所以才会有北玄司的存在,从某种角度来说,沈洲便是那把利刃。
宣帝接过茶抿了一口,又问:“五皇子今日可出了宫?”
“回圣上,五殿下应该还在与各部堂官商议朝事。”
姚云生被抓进诏狱,最该紧张的就是五皇子,但其十分淡定,与朝臣们处理完每日政务,还在等候宣帝检阅。
宣帝冷笑了一声:“他倒是沉得住气。”
北玄司大牢。
宋昌宁护兵符沿途被死士追杀之事,沈洲很快查到了姚云生,且按照旨意,将其抓进了诏狱刑问。
姚云生虽然已经做好了命丧于此的准备,但诏狱的酷刑终是让他恐惧,他试图劝沈洲:“太子此番必败无疑,世子又何故这般拼了命去护他?良情择木而栖,世子应该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何不顺从天意呢?”
沈洲漠然:“北玄司听命行事,姚大人何不少费些口水。”
“呵呵!你可有想过若老夫死了,姚家上下必不会放过世子!世子以为当真是得了圣上倚重吗?并不是如此,说到底圣上也只不过把你当成控制世家的利剑,必要时就如同当下会弃你的生死不顾,这个道理我相信世子不会不明白。”
此话虽然沈洲认同,可他面色平静,“姚大人何尝不是明知是赴死,却终究参与了这场博弈呢?行刺一事,圣上一早就知晓,既然如此,与其将来让你们姚家代替了沈氏皇族,当下或许也是斩尽你们姚家的希望的大好机会。不知姚大人可有看破面前的这一番假象呢?”
姚云生咬着血唇,目光阴狠地瞪向沈洲,开始疯癫大笑。
沈洲离开后,那笑声戛然而止,邢架上的人也断了气。
姚氏是京中大族,出将入相,人才出众,到了姚云生这儿已经积攒了几代的磅礴势力,手里也终于有能扶持的皇嗣,岂会轻易放过如此机会。
这也是五皇子一直的底气所在。
姚云生认罪自绝的消息很快送到了宣帝面前,大理寺自缢的官员又多了两名,朝中一下炸开了锅。
姚妃听闻自己哥哥突然死了,一时承受不了直接晕了过去。而五皇子显然早知道会如此,则淡定许多,甚至安抚姚家众人,不要选择在此时闹事。
可姚云生到底是姚家家主,众人岂能忍气吞声,都认为是沈洲公报私仇,应速杀免除后患。五皇子自有一番思量,可无奈劝不动众人,最后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