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洲近日在家养伤,北玄司的事也没落下,赵清与东福两人递案子公文来回跑。宋南枝知他还在忙,也没让人去打扰他,自己在外头院子里等着。
海棠树落了叶子,光秃秃的,最低下枝上挂着鸟笼,里面的小梅花雀在笼子里欢腾。
这一个多月小梅花雀一直在赵清家里养着,显然被养得极好,伤势竟都恢复了。
宋南枝走上前,它正抓着那悬着的小横杆上晃来晃去,似个小秋千,啾啾啾叫着,快乐地很。
她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心里在想也不知道沈洲何时把它带回来的。
日头渐渐西落,东福与赵清已经从沈洲的书房离开了,许嬷嬷一直陪着宋南枝在院子里等,这会儿见人走了忙完了,当即进了书房去告知沈洲。
这会儿正是换药的时间,沈洲以为是刘太医来了,可抬头就听许嬷嬷道:“世子,宋姑娘在外头等了好一阵儿了。”
沈洲起身往外走,果然见人在院子里,站在树底下,给小梅花雀喂食。
“若我不把它拿回来,你是不是早就忘了它。”
树底下的人穿着韶粉襦裙,长发瀑布似的铺落在后背,衬得腰身纤细。听见话音后,转过了头,落日自她身后照来,肤色如雪月流光,但因风寒尚未痊愈,容色里还有几分憔悴。
宋南枝放下手中长柄匙,朝沈洲屈膝:“它先前受伤了,我担心养不好,才让赵清先代为照顾些时日。”
此话不假,但沈洲看着她,眸子黯了黯:“只是照顾些时日?”
宋南枝垂眸。
小梅花雀当时伤得严重,雀鸟司的人也说恢复不了,她确实是因为担心自己照顾不好,才让赵清带走了。后来赵清告知她小梅花雀的伤势都好了,问何时送回来,她拒绝了。
她怕自己养不活,加上近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已经没有心思再照顾,便不打算再接回来了。
可她没想到沈洲会知道,还把小梅花雀带回来了。
沈洲盯着那张不敢看他的脸,又问:“是担心照顾不好,还是一开始就打算不要了?”
他的语气幽怨至极,不像是在说鸟,倒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宋南枝没办法辩白。虽说当初是沈洲强行把小梅花雀留给她的,可自己也很喜欢它,只是没有照顾好真的,不要它也是真的。
她自知理亏,便扯开话题,“我今日进宫见了太后,她很担心世子的伤势。”
沈洲听见这话,脸色更加有些难看了:“所以你是为这个来的?”
他这两日一直都有派人去宋府问她何时来取弓箭,可宋南枝一直没给答复,他便以为她当真不再来见他,连弓箭也不要了。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人,竟还是因为太后才来的。
宋南枝本想关心问一句“伤势有没有好些”,可她亲眼见过他那一身的伤,只过了这么两日又能好到哪里去,便也没有问。
只说:“东福这两日都有来宋府,说世子没有好好养伤。”
她虽生病躺在床上没有见东福,但春杪代为传话了,便也猜得到他这般劳累,伤势不加重都算好了。
沈洲也果然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既然都知道,那你便代本世子转达,就说伤势无大碍便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盼了她两日没来,眼下只因太后之命不敢违抗,才来见他,沈洲有些不信。分明那晚肯同他说担心自己,还说无论如何都会救他,怎得突然又回到从前那般冷淡的模样。
他又问了一句:“还是说你来是为了拿弓箭?”
宋南枝摇头。
沈洲为何要将伤势的事情不告诉太后,她猜得到一些,左不过是他这会儿不想与宫里牵扯上关系。所以太后也才会派她来瑞王府。
只是她当下不知该如何开口,她那日与他说虽愿意回王府,却是想要两人之间互不打扰度过余生,沈洲当时的反应她自是看见了,虽没有明确拒绝,却也看得出来十分的不愿意。
而她不待他拒绝表态,又突然回过头主动要来王府照顾他,便显得很矛盾。
从适才见到沈洲出来,她就感觉他在不高兴,眼下再琢磨着他这话的意思,也像是不喜她来此。
宋南枝捏着袖口,紧了又紧,也不知道自己缘何就这般紧张。
沈洲看着她杵在那一动不动,“怎么不说话?”
宋南枝没再纠结,既然是奉命而来,她也不必隐瞒,“太后让我来照顾世子。”
沈洲盯了她一会儿。
“你答应了?”
“嗯,世子是为救三叔才受得伤,此大恩我该还报的。”
沈洲也琢磨不透宋南枝内心在想什么,若是从前,她无论如何不会答应的,可又怕她当真又是来撇清关系的。
刘太医挎着药箱从廊下走来,江嬷嬷也端着煎好的药来了。
这个时辰沈洲该药换药与喝药了。
宋南枝朝沈洲走去,扶着他,“世子是回寝房,还是回书房?”
沈洲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她扶进了书房。
刘太医将药箱搁置在桌上,对这突然在一起的两人,不觉多看了两眼,心里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来的不是时机?
上回缝合伤口的时候,世子知道他站在门外,沉着脸让他下回走远一些,应该就是在说当下这种情况了。他又斟酌着,如今世子的伤口都缝合好了,只是需要按时上药,而上药这个活也不是非他不可。
于是将药箱里的药都拿出来摆放好,然后不声不响地离开书房,关上房门。
江嬷嬷则是放下药碗就走了,宋南枝便从那药盅里倒药出来,等再抬头时,发现这房里就剩了她与沈洲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