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牙,不再迟疑。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沉没在地平线以下,天空被幽静的蓝色笼罩。她还是未着寸缕,在开着冷气的房间里不得不搂住湿润的被子勉强取暖。
谢持在黎念昏睡过去之前,只为她做了简单的清洁,并没有要更换床品的意思。
等到他把打了鸡蛋的红油小面放在床头柜,再次欺身上来的时候,她才明白个中深意,张开双臂迎接。
後来,黎念坐在新换的床单上用筷子扒拉坨掉的面,谢持从父母的房间里翻出老款戴森吹风机为她吹头发。
她怔怔打量着落地镜里如情侣般亲昵的身影,鬼使神差想问:“谢持,和我结婚吗?”
谢持动作一顿,语气仍听不出喜怒:“为什麽?”
“大兴基地那边分配公租房,已婚人士可以申请住两居室。”
“……”
“嘶——好烫!”
谢持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他只是静静看着黎念把面吃完,然後把小锅丢进厨房水槽里泡着,拿上车钥匙便要出门。
“我送你。”他站在玄关,回头冷冷望着她。
黎念霎时手足无措,慌不择言:“你……你完全可以当我什麽都没说过,我不是那种麻烦的人。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谢持紧锁眉头:“上车。”
哑灰色SUV在夜晚空荡荡的街道宛如流星般划过。
黎念趴在副驾车窗前透气,任凭晚风拂乱长发。
她感到窗外的灯光逐渐明亮丶车速有所放慢,擡眼发现已经进入县城。
地震後这里的重建工作主要以恢复原状为主,所以建筑风貌相较幼时记忆变化不大。
她再朝左看去,谢持没有开导航。他单手扶着方向盘,轻车熟路转了一个又一个弯,最後拐到一条陈旧的小巷子里,将车甩进电瓶车和老头乐的夹缝中间。
“到了。”谢持把火熄掉,打开遮阳板的镜子拨弄两下头发。
黎念看向窗外,是黄丽娟开的冒菜铺子,晚上十点还未打烊。店里正坐着两个客人摆着闲龙门阵。
黄丽娟看到陌生的车停在门口,手在围裙上揩了揩,热情地小跑上前笑脸相迎:“你好,吃冒菜哇?”
这时,谢持从驾驶座那边绕过来,彬彬有礼道:“黄阿姨好,我是小谢,您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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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念不知道谢持怎麽给黄丽娟做的思想工作,她翌日清晨穿着草莓印花睡衣被黄丽娟强行拎起床收拾打扮,又恍惚着被谢持载到了县里的婚姻登记服务中心门口。
婚登中心在一条很有年代感的老街里,对面是妇幼保健院。
人生的两件大事在这一隅之地便能办妥,这便是县城特色。
道旁稀疏地种着黄桷树,因为长期无人打理变得破败不堪丶垂垂老矣,正和原住民一起陷落被遗忘的沼泽。
负责拍照的工作人员第一次见如此气度不凡的新人,尤其是女方,竟然穿着戴有三条杠肩章的制服衬衫。
她不禁多嘴问道:“美女你在做什麽工作哇?我拍过警察跟消防员,还没见过这个样式的衣裳,好好看哦。”
黎念莞尔一笑:“民航飞行员。”
“简直是几百年难遇的神仙啊,男帅女美,工作还炫酷得批爆。我等会儿必须要发个朋友圈纪念一下。”
这番彩虹屁把谢持哄得心情不错。他接过照片时顺手递给对方一张绿色纸钞,转身搂住黎念的肩膀朝窗口扬长而去。
那人仔细端详一遍手中的外国货币,再搜索当日汇率,然後发出尖锐的爆鸣。
後来,两人各自收好结婚证。
谢持像没事人一样开车送她去公司基地。
好奇心驱使黎念问:“谢持,你为什麽愿意和我结婚?”
谢持没有立刻回答。彼时他正行驶在高速路上,必须保持全神贯注。
等到汽车迫近收费站丶车轮碾过减速带,黎念才听到他不咸不淡地开口:“已婚形象有助于建立商业互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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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巴车关闭自动门的声音将黎念带回现实。
【我们离婚吧。】
黎念敲下这段话,点击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