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瑶踏进书店,店门口的风铃晃动发出脆响,她一躬身低头,撞上店员投过的视线。
对方手忙脚乱地合上摊开的书,目光顿了一下,还觉不够,又做贼心虚地将台子上的几本全都塞到了客人看不见的下方。
祝瑶了然地笑笑,曾经她在这儿兼职时,也会有这种傻傻的举动。其实店里不是不允许员工在人少的时候看书,相反,老板开明人好,这种行为是被默许的。
书架的位置略有变动,但整体布局没变,祝瑶穿梭在其中,慢慢找回了一丝在读高中的感觉。七年过去,《春日》成为了一本老书,它没有再版,可书籍封面清新淡雅,放在今天也不过时。
店里新增了一面留言墙,学生可以往上面贴便签,写下想说的话。
祝瑶在那儿站了很久,一行一行将现在学生的留言看过去,或是少女心事,或是友谊万岁,或是学业苦恼,真好啊,永远有人十六七八岁。
她转身出了书店,迈入了一中。
按照惯例,她会被分配一名“师父”,在她新手期为她保驾护航丶指点迷津。祝瑶的带教师父是语文特级教师,姓秦,温柔又知性,第一眼就让人心生无限好感。
跟岗实习说白了就是脱了“水”的实习,作为师父的助手,没有独立带班的能力,还不是正式的老师。日常干的活就是辅助管理班级丶批批作业丶做做教学设计偶尔有机会上课。
师父秦老师带的是高三年级。这时候已经比她上学那会儿还“卷”了,而且适逢高考前的两个月,学生压力都很大,精神崩溃者屡屡皆是。于是,祝瑶这半个闲人就承担了“宽慰剂”的工作。
也许她的气质太像心理医生了,也或许是她除了实习老师,还加了层学姐的名头显得更亲切,来找她的学生隔三差五就有一个。
“小祝老师。”女孩子捏着校服衣角唯唯诺诺地问,“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其实高中生的烦恼或许于成年人来说根本不算什麽,但确确实实在当时重于泰山。学校丶家庭丶未来,他们必须周旋其中,寻求平衡点,不能崩溃,即使崩溃也要快速自我和解。
女孩儿想要聊的话题不在乎是学业压力,以及她明显落实到外在的不自信。
祝瑶透过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她把自己的经历转化成了经验去劝导女孩,最後犹豫了一番,提到:“你有一个学长,曾经和我说过这样一些话,这些话鼓励我引领我,一直到今天,现在也想转述给你。”
“什麽人命天定,我说天命由心。主角不都是最後才出场的?”
“其实你怎麽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姗姗来迟的主角呢,也许过了这个节点,你就是胜者。背挺起来点,往前站一点,不必困囿于别人的期待与寄托,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女孩点点头,囫囵吞枣听去了这些话,最後好奇地问道:“所以,小祝老师,这位学长是你喜欢的人吗?”
堪称是振聋发聩。
她也堪称是落荒而逃。
祝瑶脚步虚浮地晃回自己的实习工位,秦老师递给她一个橘子,笑盈盈道:“小祝,辛苦你了啊,这帮孩子忙活起来不容易吧?”
“这一届是带过最差的一届,真不是在说假话啊,简直是太真情实感了,以前那帮学生多有眼力见儿多省心。真是有对比才有伤害。”办公室有其他老师笑着搭腔。
也有老师反驳:“哎哟你这是回忆里的才最美好,滤镜得加了有十层那麽厚,你穿越回去再把以前的学生教一遍试试?还不是气死。”
办公室氛围好,这样的聊天时有发生,也是见怪不怪。
“哎?小祝。”秦老师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问,“我记得你也是一中毕业的吧?是哪一届的?”
祝瑶自然地回答了个年份。
“这一届啊……”秦老师在心里略算了算,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问,“你认识陈逾白不?”
闻言,祝瑶一愣。
他……已经出名到,即使不教他们那届的老师,也认识他的程度了吗?
这个问题没什麽好说谎的,虽然不明所以,但祝瑶还是如实地回答:“他,是我的同班同学。”
四周倏地安静了下来。
“哈哈哈哈!”突然有一声笑没憋住。
“小祝,缘分呐。”办公室有老师笑够了给她解疑答惑——
“秦老师是陈逾白的妈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