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长老提着捆成一团的欢喜尊者和接应使者随同黄蓉和鲁有脚进了大堂之下的密室。
只见那密室十分宽敞,被隔墙分为两半,进来这间,墙壁上装了十二面潜镜,黄蓉凑到上写“乙”字的一面上一看,看到印出的正是后堂那间乙字房,脸上不禁一红,好在戴着紫罗盖头,众人也看不出来她面色陡然红若朝霞。
进到内间,见一个大案上堆满了瓶瓶罐罐,还有几本卷册;地上靠墙有十来个黑色大瓮,几个白色大瓮,其中一个黑瓮盖子被开了盖,黄蓉过去低头一看,见装了满满一瓮“欢丹”,白瓮中自是“喜丸”了。
黄蓉坐到案前凳子之上,伸手拿了一本卷册翻看,见上面写满的都是弯弯曲曲的文字,与见过的蒙古文字十分相似,便道:“去上面请吴朔未下来一趟。”
那吴朔未是帮中八袋弟子,少时曾在秦州商行做事,也曾和商队去过多次西域,精通几种西域方言和文字,故黄蓉要喊他下来。
过了片刻,吴朔未进来,接过一本卷册,看了片刻,道:“启禀帮主,此乃回鹘文,是本名册,属下点了一下,共是六十九人,正合今日院内擒下的五十九人加之前青楼内拿下的粉头十人!”说完点着第一页前两行文字说道:“这个喇嘛法号唤作灵慧上人,出于藏边密宗玉佛寺,这使者是回鹘人,唤作廉达阿海牙……其余人等,有汉人、有回鹘人、有藏人等数族人氏……这应该就是欢喜会内的名册了!”
黄蓉拿起另一本卷册递了过去:“再看看这本!”
吴朔未双手接过,翻看了一会道:“这是欢喜会在襄阳收的会众的名册!人名住处都写得一清二楚!”
黄蓉闻言大喜,连忙起身道:“快快坐下,将名册上人名住处都写下来!”
吴朔未坐下后,拿起案上的笔墨纸张,将名册上的人名住处都用汉字写了下来,黄蓉接过写好的几页纸张,细数了一下,见上面共有七十六名男女,沉吟了片刻,拿起笔将“刁二娘,姑苏人氏刁升达,刁二娘男伴暂居城中客栈『福云楼』”的一行字和写有尧戎、白素贞的一行都给涂了。
“请几位领些兄弟按照这名册将所有人全数拿下,解到上面大堂,莫要过于粗暴,其内大多数应是并无甚大错,只是沉溺色欲,被蛊惑入会……将那十个胡姬也押去上面大堂,另外安排几个办事利索的好手,去”福云楼“外,暗中护好苏州来的刁二娘一行人,待事情办完,城门开时,送他们平安出城,不可现身干扰……至于这二人,我就在此盘问……算计鞑子之事,须得落在此二人身上!”
众人出去后,黄蓉过去将密室门关好,走过来解去了接应使者的睡穴,在凳子上坐好后,问道:“你叫廉达阿海牙?”
那使者被捆成一团躺在地上,呻吟道:“正是……不曾想到黄帮主你上了床是那般骚浪啊……白素贞,哈哈哈……被那黑屌和下属的肉屌肏得快活吗?刁二娘的浪水味道如何啊?”
黄蓉闻言一惊,转念间知道是自己的声音和体态被他认出,倒也不慌,摘下紫罗盖头,笑道:“白素贞?你确定我就是你所说得白素贞?”
廉达阿海牙看到黄蓉摘下紫罗盖头露出一张似玉如花,典雅异常的俏脸,鹅眉两道宛同两片春山,粉面桃腮恰似出水芙蓉,樱桃小口相衬一点朱唇,香唇之间配着编贝,实是生平未见的绝色,比之那日所见的白素贞还要美了许多,容貌也全无相似之处。
“你……你……对了……你那日定是易了容!”
“噢?就算那白素贞便是我又如何?且先说,你和这番僧可是给蒙古人效力?
前几日襄阳水军遇伏,可是你等穿出去的消息?”
“要杀要剐,黄帮主请随意便是,我与你夫妇二人有毁家灭国之恨!想从我嘴中得到什么消息,我劝黄帮主还是死了这条心罢!”廉达阿海牙说完将眼一闭,头偏了过去。
黄蓉奇道:“毁家灭国之恨?休要胡言乱言了!真的不招么?”说着蹲下身去,伸指点了他的“巨阙穴”。
“巨阙穴”被点,廉达阿海牙只觉全身到处瘙痒,痒了一会,又如针扎一般的剧痛,如此时而瘙痒、时而剧痛,不出片刻,就汗出如浆,表情扭曲……
“招是不招?”
“休想我招……”
黄蓉看他硬气,心道:“倒是看不出来,这胖子如此硬气,心志十分坚定……若叫刑堂兄弟拿去严刑拷问,倒不怕他不说,只怕他当刑堂的帮中兄弟的面说出那日蓉儿和尧戎混进欢喜会之事,即使没有凭证,传出去终是不美,难保最后会传成什么样子……再说,要算计鞑子,机会只在今明两日,拖延不得……先盘问下这番僧再说……“过去解了他的”巨阙穴“,又点了睡穴……
转身给灵慧上人解开睡穴,见喇嘛并不睁眼,唤了一声也不答应,黄蓉眉头一皱,一脚踩在了他腿上剑创之上。
“啊!”灵慧上人惨叫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嗤着牙道:“何必如此折磨,一刀杀了佛爷便是……”
“你和这胖子可是给蒙古人效力?你要不招也无妨,他已全数交待了,等下便喊人来废去你武功,挑了你的手筋脚筋,将你送去临安最出名的象姑馆,你这般相貌,又是西藏上师的身份,定会成为临安城内最有名的兔儿爷!”
灵慧闻言面色大变,吼道:“我和你无冤无仇,怎可用此等歹毒的法子待我!
你们丐帮不是侠义道的吗?为何你这妇人行事比黑道魔头还要狠毒?”
“你我当然没有私人恩怨,但是你给蒙古鞑子效力,你我便有国仇家恨!对付给敌国效力的细作,任什么手段也是应该!再问你一次,招是不招?不招就等着去象姑馆罢……”说罢伸指作势要再点他睡穴,指尖将触上穴道之时,灵慧叫道:“招!”
黄蓉回去坐下,喝道:“若你招的和他招的有出入,一样把你送去象姑馆!莫要再打什么小算盘!”
……
原来这灵慧上人是个寺前弃婴,灵智上人现后抱回寺中,被他们师傅自幼收入门下,灵智上人对他一直照顾有加,便如父兄无异,自从灵智上人被金人招徕,便一去不返,多年渺无音信……时逢金轮法王投向蒙古效力,受封蒙古第一护国大师,在藏边大肆招徕好手来中原之地……一来想要探访师兄灵智上人的踪迹;二来是他从小受灵智上人影响,尽管身在佛门,权欲之心比之常人还重了三分。
一听金轮法王的游说,便去投到四王子忽必烈麾下,随大军一起来了中原……
那廉达阿海牙是花剌子模人氏,原在宫中药局,精通中原和西域两家医理,负责配置给内宫所需的各类药物,那“欢丹”和“喜丸”,还有案上诸多瓶瓶罐罐内的药物,都是他所配置,其中不少种就是出自花剌子模宫内的验方……花剌子模被蒙古灭国后,他最恨的人便是郭靖和黄蓉夫妇,恨他们出奇谋助成吉思汗破城,倒不去恨蒙古人,也是奇怪……成吉思汗见其有用,就留了他性命……三年前他投靠了忽必烈,因期医术精湛,便一直跟在忽必烈身边……蒙古军进犯襄阳,他想起破城之恨,便主动请命潜入襄阳来刺探军情。
忽必烈见他精通汉话,又主动请命,便拨了些精通汉话的各族好手给他,灵慧上人因在藏边长大,汉话也十分不错,又武艺高强,被遣为他的副手,也有制衡之意。
廉达阿海牙便扮作西域行商,其余人等扮作手下脚夫伙计,随着其他商队于半年前混入了襄阳。
开头一个月下来,事情毫无进展,两个色鬼初来中原,贪慕繁华,又迷恋青楼中汉家女子的美色,倒是花了几千两携来的经费……直到有一日潜进城的细作寻到他们,说四王子想知道他们这么久了可曾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二人这才慌了起来……
当夜二人在买来的宅子中见面,灵慧上人问廉达阿海牙要持久之药,廉达阿海牙心念一动,想起少年时花剌子模曾经兴起过的一个邪教“弥天道”,用阿芙蓉和春药控制教众,聚众淫乱不说,还利用阿芙蓉成瘾之理,待得教众成瘾,便高价售卖,敛财无数……自己手中的药方可比单纯的阿芙蓉药性还猛烈许多……
将此事说给灵慧上人听了,二人都觉依照这个路数行事是个好路子,不但能找机会拉拢守军或官府之中的好色之徒入会便于刺探军情,还能帮二人敛财和奸淫美貌良家,当下就拍板决定按此路数行事,商议定了“欢喜会”之名,廉达阿海牙在会中称接应使者,灵慧上人精通密宗佛法和双修之法,又仪表堂堂,便于给人洗脑,便称欢喜尊者,明面上以灵慧上人为会……
次日便传书到蒙古军中,写明需要包括阿芙蓉和麻蒉在内的大量草药,另请派十名精通汉话和房中术的胡姬进城……待草药和胡姬进城后,廉达阿海牙便连日配制了大量的“欢丹”和“喜丸”以及其他一些花剌子模宫中所用的秘药,之后教胡姬们携着两种药物,假意将她们卖于襄阳城内的十所青楼,叫她们看到襄阳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是军中和官府之人便给他们服药,廉达阿海牙携了几味秘药也在青楼中开始结交襄阳城内的财主富户……
应不弃便是被廉达阿海牙蛊惑,竟携原配入了会,两次聚会之后,妇人似被激起了淫荡天性……那日在店中应不弃外出办事,途中药瘾作,急急返回家中欲取药服食,正撞见了自己夫人在卧房床上和店中吕掌柜的儿子:一个十四岁的俊俏少年颠鸾倒凤……应不弃药瘾作,正自心烦意乱,一见之下,也不多想,奔去厨房,提了一把菜刀,冲进屋内提刀就砍,那少年见机得快,腿脚灵活,肩膀上挨了一刀,滚下了床,裸着身子就逃了出去,妇人却被应不弃一刀砍过脖颈,当时就死了个透……应不弃取出“欢丹”服下后,待压住药瘾,才现自己竟犯了命案,砍死了妻……嘴中念着:“欢喜会误我!欢喜会误我!”一口吞尽了瓶内剩下的“欢丹”,去了店中,本想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吕掌柜砍死后再去他家杀了他妻子,不料到店中后,吞服的“欢丹”过多,药性作之下,顿时癫了,去后堂拿了火油乱泼在布匹上,掏出火折就丢了上去,待觉得不对,欲要出去,因衣服上沾了火油,一下就燃了起来,疼痛之下,清醒了许多,嘴中大喊着“欢喜会误我!欢喜会误我……”被烧作了一段焦炭……
城北的阮歌秋阮员外是被“卖”给“添香楼”的胡姬灌上了药瘾,廉达阿海牙得知襄阳织锦院那处巨大宅院被他盘了下来,其家中又是十分富足,便动了歹念,喊其随他去取“欢丹”,到了买来的宅子中,命手下将其捆住,待他药瘾作最盛之时,连夜将其带回他自己的宅中,命手下控制住了他家中老幼押到厅中,逼其和家中的成年之人在早已写好的此宅和原襄阳织锦院的转卖文书上签名画押,次日唤来之前被诳入会的汪押司去官府使了一千两银子,又伪造了几份邻里同意阮员外转卖房产的文书,将官颁契纸盖上官府大印,作成了“红契”,两处房产都挂在了汪押司名下……随后将其府中奴仆全部杀了,埋在了织锦院后院之中……过了两日,一些手下扮作阮家奴仆,拉了几十口装着大石的箱子,押着阮歌秋一家,放出风声说要迁往临安……到了汉水之上后,深夜将其家上下老少一十九口人尽数杀了,塞入装着大石的箱中,用铁链捆好,沉入了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