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言愣了半晌,才认出此人是谁。
“赫连铁树?”
“正是在下。”
虚言笑了,回头坐下:“你倒是个守信用的人,可以打交道。”
赫连铁树笑道:“做人留一线,江湖好相见。这不有缘,又与高僧相见于这大理城。”
虚言对赫连铁树并不反感。
赫连铁树这人就是个完完全全的政客。
政客什么最重要:明面上会表演,暗地里会交易。
现在赫连铁树和他笑脸相迎,是为了跟他交易各取所需。
赫连铁树道:“我们西夏人不会拐弯抹角,直说吧,本将军想请高僧加入西夏一品堂。荣华富贵任你挑选。不比天天青灯古佛、诵经念佛的好?”
虚言并不是很意外,问道:“努儿海的事你不管了?悲酥清风也不要了?”
赫连铁树爽利地笑起来:“就是杀十个努儿海,再给高僧十葫芦悲酥清风,只要高僧愿意加入,也可换得。我西夏虽偏安一隅,但若能网罗天下英豪,假以时日挥师南下,扬名立万,功成名就指日可待。”
虚言暗叹,古今中外,搞政治的都爱玩这套“礼贤下士”的把戏。
笑道:“那如若贫僧不加入呢?”
赫连铁树道:“情理之中。高僧是赵宋的子民,视西夏为仇寇,但是高僧可知,如今赵宋昏庸无能,视百姓为草芥,檀渊之盟是多少赵宋人的耻辱?燕云十六州何时收复?赵家人嘴皮子都喊破了,可见他们再动一兵一卒?如今宋廷重文轻武,搞什么‘更戍法’把兵将当骰子摇,哪比得我西夏。。。”
虽然虚言也不喜赵怂朝廷,但还轮不到西夏蛮子来指手画脚。
未等赫连铁树说完,虚言截口道:“将军可听过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
这话戳中西夏痛点。
当年李元昊被范仲淹揍得够呛,至今西夏小儿夜啼,犹以“范老子”吓之。
虚言接着道:“你说赵官家昏庸无能,那西夏的朝堂不也是乌烟瘴气?又好到哪里去了?”
赫连铁树面色铁青,捏了捏他那鹰钩鼻子道:“朝堂败坏。一品堂还是好的。。。”
这话说的明显就没有多少底气,虚言自然不会加入什么一品堂,和什么四大恶人为伍。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虚言多少给赫连铁树留了几分面子,起身道:“多谢堂主,小僧还是在庙里吃斋念佛的好。”
赫连铁树还不放弃:“良驹尚需伯乐,宝剑终遇英雄。高僧三思。”
虚言还未搭话,段延庆插话道:“三思三思,怕是三思姑娘吧?”
虚言心说段延庆这老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不揭你老底,你反倒阴阳起我来了,淡淡一笑道:“延庆太子此话从何说起呢?”
这一句话出来,段延庆登时僵在当场。
这小和尚怎知道了自己是延庆太子?
立时望向赫连铁树,见赫连铁树暗暗摇头,段延庆更是眉头深锁。
段延庆暗暗抓起一把棋子,在手中碾成粉末,自指间缓缓滑出洒在桌面上。
虚言见段延庆向自己示威,心中好笑,说道:“苏东坡自以为禅定功夫了得,却被佛印禅师‘放屁’二字激得渡江理论。可惜小僧不是佛印,渡不得延庆太子这嗔痴的江。”
段延庆先是一愣,冷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和尚!少林寺藏经阁的经文看来没少读!”
虚言微笑道:“小僧确实读过几年经文,别的不会,嘴皮子功夫了得。《法华经》有言:三界无安,犹如火宅。施主这般执着,倒似那追着马车跑的瘸狗。真追上了,也不知该咬哪里。”
段延庆瞳孔微缩,面色大变,正想要动手,却被赫连铁树稳稳按住。
“对了,延庆太子,你的那三个帮凶,该有人管管了。尤其是叶二娘和云中鹤,哪天他们二人的头挂在大理城门楼子上,不要怪佛爷我没事先提醒你。”
虚言合十而去,回头再看这崇圣斋的牌匾,不免一笑。
这江湖就像茅坑里的石头,看着脏,踩着滑,可偏偏人人都得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