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马尔睁开双眼,现自己仰面朝天。
夜空星光点点,静得可怕,他能清晰地听见树枝燃烧时炸开的声音。
火光迟了一线才被眼珠所接收到,他终于意识到旁边有人在烤火。
“我有时候真的羡慕你。”施马尔没有立刻起身。
“羡慕?”如他所料,生火的人是他以为死掉了的T。
T听起来对他的苏醒毫不意外:“要我说,你和郭的运势比我强多了。羡慕也该是我们羡慕你俩……哦,兔子我马上就烤好了,你要吃吗?”施马尔侧过身去,只见T老练地转动串着兔子的树枝,他的视线没有放过兔肉的任何一点变化的意思。
而他身后好像站着一位少女。
T应该是施马尔所见过的最奇怪的人之一。
他明明在很多方面都有所成就,却把逃跑、撤退当作得意本领。
虽然施马尔不得不承认T没有说谎,但心中难免五味杂陈。
为了不再多想,施马尔望向T身后的那名棕马尾辫少女:“话说,你后面这位小姐又是谁?”T没有看他:“你是不是闻着兔子味儿就突然想情?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是这样吗?”施马尔用手使劲擦了擦眼睛,现那地方的确空无一人,“奇了怪了。”T说:“我看你是饿昏头了。来吃块兔肉。”
“哪里来的兔子?”施马尔问。
T说:“被那道白光带来的冲击给波及到的。我可没有抓兔子的体力。”施马尔没有再问下去。
连没有受到直击的兔子都变成了他们的盘中餐,维克城和城中军民的下场想必不会比这兔子好多少。
“伍德他们活着,他们有在北方的墓地做记号。”T简单地向他交代了现状,“那本《选集》我放在你包上了。书我没烧。放心吧。”小队的参谋凝视着烤兔肉,沉默了片刻,说:“我背包里有盐。”T“噗”的一笑:“你要放盐也成,自己放。”
施马尔叹了口气,只好爬起身子去找背包。背包距离他休憩的地方不算远,不过想从书堆里找出那一小瓶盐是件苦差事。
T问道:“书用油纸包好没?”
“我还不至于忘记这事。另外……”施马尔忽然停止了对食盐的翻找,“多谢。”
在说完这番话后,施马尔便将方才被中断的工作接续下去。
“我不清楚你说的是哪个。”他看不见T的表情。
施马尔说:“两个都有吧。书和书店的事先不论,大哥他们要是就那样歇菜,我会后悔一辈子的。你也晓得伍德大哥做决策时偶尔会慢半拍。对了,你要听我说关于那些书和书店的事么?”
“那还是免了。”T说,“事事都追根究底不是我的作风。你想说的话,可以跟别人说。比起这个,你赶紧把盐拿出来。量你自己看着办。”
几乎是同时,施马尔找到了那瓶盐。
他忍不住提问:“我以前就想问了,你做菜的时候常常找郭给你打下手。按道理来说,你比我们这群外行更清楚加多少调味料最合适。为何你要我动手?”
“我的运气一向不好。”T耸了耸肩,“属于求上得中,求中得下的那类。”
他们两人吃得很满意。也许活着这件事就足够让他们感到满意了。
“你理当去做个厨子的。”施马尔说。
T微微一笑:“做一个能咸死客人的厨子吗?”
“总比毒死客人强吧,”施马尔指了指自己,“我觉得我有这天赋。”T说:“那你应该去研究炼金术。等炼制出贤者之石的那天,记得提携提携几位兄弟啊。”施马尔苦笑起来:“你又在说笑。差点忘记问你,这附近有水源吗?”
T指了指某个方向:“走这边出树林,那儿有条小溪。我知道你大半天没喝水。”施马尔只瞧了T示出的那片树丛一眼,视线随后便回到火堆上:“现在过去好像不太合适。”T倒是一点都不在意:“那位小姐暂且不谈,那个方向有水是真的。”
随着树丛中窸窸窣窣的诡异响声,一位面带微笑的妙龄少女出现两人眼前。
倘若郭和法伦在这里,定能认出她就是出现在维克城西门的银少女。
她嫣然一笑,向两人敛衽一礼:“贵安。”施马尔一呆:“原来真的有人啊?”T活动起了手指:“最好不是打劫的。”
“打劫?”银少女捂着嘴笑起来,“我就那么像打劫的吗?”没成想,T果断地给了肯定的答复:“像。这世道,我看谁都像。”少女先前那轻快的笑顿时有了几分无奈的意味:“令您有此联想,我感到很抱歉。”
施马尔见状,试图转移话题:“T你什么时候和这位美丽的小姐同路的?”
“没有同路。”T神色沉静,手却不知何时放在了刀柄上,“我说过了,我看谁都像劫匪。”
空气瞬间凝滞。施马尔则僵在原地。
少女的笑容依旧甜美。
她紧接着说了几句话。
那不是大陆广泛使用的通用语。
尽管可能见识过类似的语言,然而严谨说来,少女所使用的语言并非T所知的语言中的任何一种。
“……公国语?”施马尔嘴角动了动。
少女微笑着:“正是。”她这次用的是通用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