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
霍予夺独自一人站在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如同匍匐巨兽般沉睡的城市。窗外的霓虹闪烁,勾勒出繁华的轮廓,却丝毫无法照亮他内心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淡淡的酒气,但他此刻的眼神,却异常的清醒,或者说……是一种因为极致的痛苦和疯狂而显得格外锐利的清醒。
他的脑海中,还在反复回响着那个疯狂的决定——找到慕晚清!囚禁她!逼问她!
这个念头,像是一簇黑色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带来一种毁灭性的、不顾一切的冲动。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构思具体的计划,动用哪些人手,选择哪个足够隐秘、无法逃脱的地点……
然而,就在这疯狂的计划逐渐成型的时候,一些不请自来的、如同鬼魅般的记忆碎片,却毫无预兆地、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他淹没。
那是……关于舒窈的记忆。
不是那个冰冷强大的慕晚清,而是……那个真实存在过、被他亲手毁掉的……舒窈。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深秋雨夜,气温骤降,阴冷刺骨。
霍予夺因为一笔重要的海外并购案,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回到别墅时,已经是凌晨。
他推开卧室的门,习惯性地以为会看到那个总是蜷缩在沙发上等他、或者已经在他床上睡熟的身影。
然而,床上……是空的。
他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烦躁(他讨厌这种不在他掌控中的“意外”)。他走到床边,才发现被子下面,拱起了一个小小的、微微颤抖的弧度。
他没什么耐心地掀开被子。
露出来的是舒窈那张烧得通红、布满了不正常汗水的小脸。她的嘴唇干裂,眼神涣散,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无助地瑟瑟发抖。
“……予夺……你回来了……”她看到他,涣散的眼神里瞬间亮起一丝微弱的光,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和……痛苦的喘息,“我……我好难受……头好痛……身上……好冷……”
霍予夺看着她这副病恹恹的样子,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而是……厌烦。
又是这样!这个女人,身体怎么就这么麻烦?动不动就生病!动不动就喊难受!
“发烧了?”他伸出手,随意地在她滚烫的额头上碰了一下,语气冰冷而不耐烦,“多喝点热水不就行了?这点小病也要哭哭啼啼的,娇气!”
他记得,当时舒窈听到他这句话,那双原本就因为发烧而水汽氤氲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让它掉下来。
她只是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望着他,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努力压抑着:“不是……予夺……我……我心口也疼……好像……喘不过气……”
心口疼?喘不过气?
又是这套说辞!
霍予夺心中的不耐烦达到了顶点!他觉得她根本就是小题大做!借着发烧的机会,又想博取他的同情和关注!
他冷哼一声,非但没有丝毫安慰,反而用一种极其刻薄的语气嘲讽道:“我看你是林黛玉的身子,玻璃做的心!一点风吹草动就喊着要死要活!舒窈,我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样子!能不能给我坚强一点?别总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说完,他甚至懒得再看她一眼,直接转身走进了浴室,将那个在病痛和委屈中瑟瑟发抖的女人,独自留在了冰冷的黑暗里。
……
回忆到这里,霍予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尖锐到几乎要让他窒息的剧痛!
他猛地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当时……怎么能说出那么残忍的话?
他怎么能……在她那么难受、那么需要他的时候,不仅不安慰,反而……用那样刻薄的言语去羞辱她?
她当时的心口疼……是真的吗?(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是真的!)
她当时眼中的绝望和委屈……他为什么……视而不见?
如果……如果当时他能稍微关心她一点,稍微……耐心一点,是不是……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啊——!”
霍予夺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他狠狠一拳砸在了面前坚硬的落地窗玻璃上!
玻璃应声而裂,蜘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开来,如同他此刻那颗同样布满裂痕、濒临破碎的心脏!鲜血顺着他破碎的的指关节流淌下来,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殷红。
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死死地盯着窗外那片沉寂的黑暗,任由那噬骨的悔恨,将他一点点吞噬。
那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难得的,霍予夺心情不错,因为刚刚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他回到别墅,看到舒窈正坐在窗边的地毯上,手里拿着一本画册,安静地翻看着。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她看起来像一幅恬静而美好的油画。
或许是那天心情真的很好,又或许是……他偶尔也会被她身上那种纯粹干净的气质所吸引(虽然他不愿承认)。他鬼使神差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他让助理提前准备好的、包装精致的首饰盒,扔到了她面前。
“给你的。”他语气依旧是那种施舍般的、漫不经心的调子。
舒窈愣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地抬起头,看到那个首饰盒,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小心翼翼的期待。
她轻轻打开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