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如电,四处一扫,盯住了旁边坡石上那个乞丐般的醉汉,此时那醉汉正一边捧着缸子喝酒,一边嚼着蚕豆。
“一定是这醉汉捣鬼!”
叱石君带着剩下的三个羊须人,向醉汉扑去。
那醉汉拈起最后一粒蚕豆,在手心里掂掂,醉醺醺地自言自语:“就剩下你了,他们还要来抢,罢了罢了,抢他们不赢,送给他们去吃吧!”
他看也不看,就将蚕豆朝着叱石君一弹。
叱石君忙不迭一闪,紧跟在后面的一个羊须人却倒了霉,只出半声呻吟,便仰面倒了下去。那粒蚕豆竟镶进了他的喉管里面!
醉汉又捧起缸子喝了个底朝天,扫兴地自语:“黄汤也没了,真他娘的糟透了!”
他抓起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打着酒嗝道:“这柄剑就当给你们,随便拿几文钱给我去买酒喝,我贱卖,你们贱买了吧!”
说着,将锈剑朝一个冲得最近的羊须人轻轻一递。
那人明明离锈剑还有两尺之余,却忽然连半声呻吟也没出,便如同被定身法定住了一样僵立在原地,恰好挡住了叱石君的路。
叱石君怒叱一声,扬掌要拍——被定住的羊须人已自硬梆梆栽倒下去,脑袋和身体分了家,且脖子断裂处,竟是齐崭崭的,分开后尸身才喷出血柱!
叱石君吓得面无人色,山羊般的两颗眼珠子睁得溜圆,一大把山羊胡子随着脸上肌肉抽搐着。他强自镇定,颤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醉汉懒洋洋地回答:“我是什么人无关紧要,可我瞧着你那山羊胡子就倒胃口。你还是把它剃掉吧,喏,借把剃刀给你。”
他将那柄锈剑漫不经心地向叱石君一指。
但觉寒光袭面,耀眼刺目,叱石君忙挥手去遮挡时,已是纷纷扬扬,毛飘飞,再摸摸脸上,别说是眉毛、胡子,就连头上鸡窝草般的乱也一根不剩,被刮得精光,整个脑袋光溜溜的,简直就是个倒装的葫芦。
叱石君心胆俱裂,立脚不稳,跌坐在地,顺着斜坡,连滚带爬地窜回己方阵中,嘴里还颤抖地叫喊着:“你、你是燕南天……”
盖世大侠燕南天?张三娘惊异非常,她万万没想到,这个醉汉就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要寻找的人!
战场上静默了一会儿,骤然杀声又起,“十二星宿”仗着人多势众,再次冲杀上来,意欲把盖世大侠燕南天和张三娘一起除掉。
燕南天叹了口气,双脚立着未动,只是将那柄锈剑扬了扬,说道:“各位还是趁早别玩了吧,惹得我这位朋友生起气来,大家会玩得不开心的!”
这么柄废铁也似的锈剑,他居然当作朋友,真让人笑掉大牙!
嗤笑声中,蓦然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喝,宛如晴天霹雳,震得对手心魂皆落。
燕南天手中锈剑,凄厉嘶鸣,紫电狂飙,金蛇乱窜,如同一团雪花,撕不开,打不破,踢不烂,严严实实包裹住自己。
这团雪花在敌阵中横冲直撞,碰着者死,磕着者伤,竟似砍瓜切菜一般。
漫天血雨,围绕着这团雪花飘洒;一片呻吟,围绕着这团雪花回荡。
几个蛇睛人血消肉竭,直如几条死蛇;三个虎头小子肝脑涂地,尸骸枕藉;食鹿君到底技高一筹,只是平添了一脸花纹,那还是燕南天的锈剑稍稍留情;白山君竟然少了一片屁股;踏雪君则更惨,丢了鼻子和两只耳朵,脸上连同嘴巴在内,露出四个窟窿。
这伙杀人如草芥的恶徒,此刻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不知道是谁先叫一声“快逃”,他们如同死刑犯接到了大赦令,丢下积尸盈野的徒众,一齐落荒而逃,霎时间跑了个干干净净。
张三娘收拾起软鞭,走到燕南天面前盈盈行了个万福,说道:“感谢燕大侠相救!小女子找你多日了。”
燕南天回了一礼,问道:“姑娘来自何处?找我有什么事?”
张三娘一张快嘴顿似河水决堤,滔滔不绝,将自己的姓名门派、来此的前因后果,一泄而尽。
燕南天疾恶如仇,天性使然,不等张三娘说完,早已义愤填膺。
转念一想,却又极力控制着不动声色:“姑娘就如此肯定,燕某定会去管这档子闲事么?”
张三娘神色一懔:“武林公敌,天下共愤,倘若燕南天置之不理,那还算得上是盖世大侠吗?”
燕南天心头一热,哈哈大笑道:“姑娘说得好!实不相瞒,玉泉山庄之事,我早有耳闻,正想前去看看。滞留在此,只是为了等几个兄弟。走,我们先去找地方填填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夜幕又开始降临了。在路边的小酒馆里,喝着大碗酒,吃着大块肉,实在使燕南天痛快已极。
同样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张三娘更显得气概横溢,胆量过人,浑身的动作玲珑活泼,闪耀出一种逼人的光彩。
酒兴使她的脸红扑扑的,鲜艳得象一朵玫瑰花蕊。
她的眼睛含着复杂的内涵久久停留在燕南天的身上。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甚至没有想到过“爱”。
天下的男人,她只爱过一人,那就是她的生身父亲。
对其他任何男人,她都不屑于多看一眼。
可今夜是怎么啦?
她嗅着燕南天身上的汗味儿,竟觉得有些飘飘然。
她直觉得自己想看他,爱看他,愿意就这么一直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