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奇装异服也是黑魔法师的特点之一(虽然是源自道听途说的刻板印象)。猜测她是黑魔法师,并不是毫无依据。
哥特萝莉的微笑中,似乎多了几分得意劲:“没错。真是好眼力,你是如何察觉到的?”
吕一航摆摆手:“这是天生的。我从小就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魔力的流动……你身上的魔力,很夸张啊。”
吕一航不得不承认:按魔力的总量来看,这女孩出同龄人太多了,要不然也不会让他感到如此不适。
在娇贵脆弱的外表之下,她绝对是个高手。
哥特萝莉饶有兴致地问:“也就是说,你还看得见鬼魂吗?不会连恶魔也能看见吧?哦,用你们的话说,应该叫邪祟。”
“当然看得见。”
“你这种情况,应该叫阴阳眼吧?”哥特萝莉叹服道,“真是了不起的天资啊。为了修炼出类似的能力,像我这样的凡人都得花费多年呢。”
说得没错,就是阴阳眼。
然而,听到这句赞赏,不堪回的往事络绎不绝地涌入吕一航的脑海。
要是有得选,我还不想要这个天赋呢……哪怕做个什么都没有的平凡人也好啊。
生而知之,意味着无比沉重的代价。
因为一个人能使用的自然能力是有限的,这是由人体结构决定的,是大自然的铁律,学名叫做“能力排异定律”。
比方说通晓魔法的人学习道术就会无比艰难,而擅长道术的人也难以学习通灵术。
先天异能者也是同理,自从他们出生起,身上就携带着游散的魔力,会与外来的魔力相排斥。
吕一航的先天异能是阴阳眼,人人都可以通过修炼习得的无用能力,反倒令他掌握不好后天法术。
他跟着爷爷学了十二年符箓之术,水平却连刚学一两年的初学者都比不上。
与其说是天赋,还不如说是与生俱来的诅咒。
“不提这个了。”吕一航想把这件伤心事抛在一边,聊点别的话题,却觉自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便问道,“请问你叫什么?”
“抱歉,忘记做自我介绍了。”哥特萝莉微微侧过身来,面对着吕一航,将四指抵在锁骨之间,语调轻快得像一只白鸽,“我的名字是提塔·克林克,是12班的大一新生,叫我提塔就好了。”
“提塔。”吕一航轻声念了一遍,接着在心中默默记了一遍。
“ti”“ta”两个音节,都要舌尖贴在牙齿上,再轻轻弹开,念起来很有韵律感。
“嗯!”提塔喜笑颜开地点了点头。看她点头的幅度那么大,真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光靠名字判断不出她是哪里的留学生,不过根据姓氏来看,或许是德国那边来的吧?
提塔所说的普通话相当标准,足以让本地人汗颜——一点都听不出来外国人的口音。
虽然语不是很快,但是吐字清脆极了,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光是听着就心情爽快。
吕一航佩服地说:“你来这里才没多久,汉语却说得那么好。”
“哪里哪里。我在老家学了很多年。”提塔嘴上自谦着,但她嘴角的笑意是隐藏不掉的,“汉语啊,真是门博大精深的语言。尤其是古汉语,深刻而又典雅。我这几天在读唐诗——当然,是从李杜读起的……”
吕一航一边啃着关东煮,一边听提塔表关于古典文学的长篇大论。
他原本猜想,提塔是个孤僻阴郁的人,毕竟魔法天才大多都是极不合群的。
没想到她却这么开朗,这么健谈,对着初次见面的人也能絮絮叨叨地讲上这么多话。
由于爷爷的影响,吕一航平时也总爱翻看古籍。
这样一位热爱古典文学的女孩,让他产生了些许亲近感。
他心里其实相当意外:一个外国人,怎么会如此熟习古汉语?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疑问抛在了一边。
合意友来情不厌,知心人至话投机。
两人聊起唐诗来,一见如故,很是投缘。
渐渐地,就连提塔身上的魔力也不再惹人难受了,可能这就是“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吧。
“……我正在读杜诗,但是注释实在是太多了,千头万绪,不知从哪里看起。”提塔消沉地说。
“你读的是什么版本呢?”
“《杜诗详注》,中华书局的。”
“注杜诗的人有很多,所谓『千家注杜』,感到头大也是在所难免的。你可以看看《杜诗镜铨》,收录其中的注释不那么繁杂……”
提塔边听边点头,还在手机上做着记录,像个乖巧的学生。她连声称赞道:“你对古诗真了解啊,不愧是母语者。”
“你才了不起吧,一个老外居然懂这么多。”吕一航看了看桌上被提塔忽视的方便面纸碗,忍不住提醒道,“喂,最好注意一下你的方便面,快糊了。”
“啊,这就泡太久了吗?”提塔一边慌慌忙忙地揭开纸碗的盖子,一边说,“我还是方便面处女。”
“噗!”吕一航差点把刚喝进去的一口热汤喷了出来,他努力憋出镇定的表情,“你的意思是,以前从来没吃过方便面,对吗?”
“嗯呐,就是这个意思。”提塔侧了侧脑袋,两只眼睛像无辜的小羊羔一样。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什么问题。
“你大可以换个普通一点的词。”吕一航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量嘟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