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没事了,你可以来医院接我吗,我想出院。”
“我,可是……”章珺犹犹豫豫,声音渐弱下去,“可是,陆总……”
我明白了。
章珺小声说:“对不起啊谈老师。”
我摇摇头,就这样坐在地上,望着窗外的黑暗说:“没事。”
“不过我可以去医院看你。你需要什么东西吗?我带给你。”
“不用了,我什么都不需要。……这几天我不在公司,有人找过我吗?”
章珺应该明白我说的“有人”是指江荆,她犹豫着,像是怕刺激到我一样,小心翼翼地说:“没有。”
“……嗯。”
“对了,那个综艺,原本是明天开始录,因为你突然生病住院,陆总和节目组那边沟通,推后了一周。”
“沟通……”我笑笑,“几十个人的节目组,这么好沟通吗?”
章珺的语气透出心虚:“陆总是这么说的,我猜应该没那么容易……”
“如果我一周之后还是回不去呢?”
“节目组说,最多只能等一周。”
“嗯,知道了。”
挂断电话,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静。
我曲起腿,抱住自己的膝盖,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原因,我没有崩溃绝望,连对陆培风的愤怒都是迟钝的。
我开始回忆过去的事。那时我忽略了很多细节,因为和父母关系僵硬,很多话都是陆培风在中间转达,我对他从来没有过任何怀疑。
在我精神状态最不稳定的时候,他一边安慰我,一边劝说我和江荆分手,时隔多年,我不确定当初他的话我听进去了多少。
当然现在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最后的决定是我自己做的,怨不得任何人。
我在一片黑暗中静坐到深夜,手机放在旁边,没有任何人找我。
就在我以为会就这样等到破晓的晨光时,忽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划破寂静,手机在黑暗中亮起,一个陌生号码出现在屏幕上。
我盯着那个号码,几秒钟后,迟缓地按下接听:“喂?”
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接着,听筒里传出熟悉的低涩沙哑的声音:“……谈蕴。”
我愣住,攥紧手心。
“谈蕴,是你吗?”
我点头,然后想起江荆看不见我:“……是我。”
“我的手机被拿走了……我偷了佣人的手机给你打电话,别担心我,我没事……”江荆说着,声音微微发颤,“你还好吗……我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手机,被拿走。
我的大脑缓缓开始运转,反应了一会儿,终于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怎么了,你在哪里?”
江荆说:“我被软禁在家。”
难怪,难怪陆培风那么自信我找不到他。
我忽然觉得很荒唐,不知道的以为我们两个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然要像犯人一样被关起来。
江荆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的鼻音:“我很想你。”
像深夜里一盏微弱的火把,驱走我周身冰凉的冷寂。我握紧手机,额头抵住自己的膝盖,说:“我也很想你。”
他说:“过去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全都查清楚了。……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我还,对你说那些难听的话。你为什么不骂我,你应该说,江荆,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恨的混蛋。”
听得出他想安慰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我甚至想象得到他说话时候的样子,红着眼睛,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
在黑暗的房间,他一个人,被内疚和后悔的潮水淹没。
我配合他露出笑容,不小心鼻子一酸:“江荆,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恨的混蛋。”
江荆低声说:“我是。”
一颗眼泪落下来,洇透我膝盖的布料。我说:“骗你的。你不是。”
江荆问:“你又哭了吗?”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听出来的。我抿了抿嘴唇,说:“没有。”
“不哭,没事的,我一定会回去找你。”他轻声安慰我,“我不在这几天,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我点头:“嗯。”
江荆的声音染上苦涩的笑意:“我不信,你一定没有好好吃饭。对不起啊……那天我什么话都没来得及对你说。我骗了你,我不是回公司处理工作。”
“嗯,我猜到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会消失这么久。
只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契机让他知道这些事,我以为会到我们垂垂暮年,我的生命已经波澜不惊的时候,再像讲述别人的故事那样,把过去的事讲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