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承诺一文不值!”
“我相信我所选择的人。”
周围的稻草忽然燃起了火,火光很快围上了他们,越来越烈,照亮了他们彼此的脸。
白晨的内心彻底沉默。离珠留下的记忆揭露了离珠一切行动背后的真相,身为邪神的他制造了一场巨大的骗局,却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换取了轮回的打破。
“你觉得凭人的意志能够去突破法则的限制么?”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大姐所问,但紧接着感到一阵深切的恶寒。某种程度上,他觉得自己更认可招摇的说法,都渠人作了恶,不管出于任何理由,为了这样的人而牺牲自己是一种邪恶的纵容。
所以说,离珠是不折不扣的邪神。
离珠继续往前,穿过了火光,来到了又一座神像之下。
白晨见过这座神像,当初都渠人所仰仗的第一个神,那时他们在遭遇厄难前还一直试图修缮它。
一尊残破不堪却不掩英姿的女神将像。
离珠抬起头,淡淡地说:“■■,如今的局面,有在你的意料之内么?我还是那句话,「某一天,你将会自己反对自己」。”
又两个字被抹去了声音。
话毕,他闭着眼睛沉默许久,身后的火苗逐渐追上,但他却坐了下来。
“黯云垂野覆孤鸿,雾锁千峰复万峰。
欲辨迷津临黑水,渊渟忽映月朦胧。
灵光乍破烟瘴处,歧路深藏网罗中。
回首寒星皆魍魉,一身秋色尽西风。”
他念了一首诗,在诗的最后,他忽然道:“我的故事要结束了,听到了故事的你,能否答应我最后一个小忙,将它深埋心里呢。”
白晨愣了一下。他仍然是在和离珠一样的视角,离珠说话时也一如既往的像是从他嘴巴里开口说话,但这句话出来时给人一种明显的与他对话的感觉。
他不想同意,不是因为他认可离珠,而是恰恰相反。
但在纠结了一段时间后,他在开口的时候变成了“我答应你。”
这句话确实是他亲口说出来的,倒不是他能利用这具记忆中的躯体完成了对话,而是在他开口的瞬间回到现实。他是在水下说出了最后的承诺,随之而来的一股水流呛进了口腔,让他一阵头昏目眩。
等稍微恢复过来,他发觉那莲花台上突然多出了一把剑。
正是他不久前丢了的魔剑。
突然,他嗅到了一股腥臭味,周围水流的波动也变得动荡了几分。
白晨二话不说快速将龙元收起,顺带着将阿那拉到自己腰间,用一根水草快速捆了起来。
怨灵不知何时脱离了附身,让阿那恢复了昏睡状态。白晨只好出此下策。
突然,白晨的衣袂被暗流撕扯,耳边尽是水压挤碎礁石的闷响。他反手将魔剑刺进莲花台后的岩缝,借着剑身弯曲的弧度弹射而起——三支淬毒骨矛擦着靴底钉入方才立足之处,矛尾震颤搅起浑浊的漩涡。
“来者何人?“白晨重新抓起魔剑,剑锋在水中划出暗红弧光。
一个形似蜥蜴的魔族自阴影中现形,青灰色鳞片随水流翕张,断尾处新生的骨刺泛着幽绿。
十丈外的礁石丛突然炸开,一具臃肿的身躯裹着泥浆冲来。形如鲶鱼的触须膨胀如巨蟒,每条须子末端都嵌着倒钩利齿。
白晨旋身避过横扫,剑刃贴着须鞭下沿切入,却见对方腮部鼓动,喷出大团黑色墨汁。
白晨屏气后仰,墨汁擦着鼻尖掠过,竟将途经的水草腐蚀成黑线。他足尖蹬在莲花台上借力,整个人如箭鱼般突进,魔剑带起螺旋水流,将触须绞成肉糜。
就在这时,在他头顶上方,锋利的鳄尾劈开水幕当头砸落,骨刺尖端滴落的毒液凝成紫线。
白晨却不退反进,魔剑贴着鳄尾鳞甲缝隙切入,剑锋与背甲擦出刺目火花。剑尖挑起的火苗在深水中炸成气泡,借着爆冲力将他推离包围圈。
“王杀剑!“在熟悉了来袭的三人均为魔族出身后,白晨不假思索地使出那套魔族剑法。这套剑法共有十三剑,环环相扣。虽然他现在勉强只能到达第四剑,但已是他除了剑咒外最大的手段。
魔剑搅动的水流突然加速,三个追击的魔族被卷入人造漩涡。白晨如游龙穿梭其间,剑锋在那形如蜥蜴的魔族肋下撕开血口,又在形如鲶鱼的魔族腮部留下贯穿伤。唯有那形如鳄鱼的魔族用鳄尾卷住岩峰,硬生生挣脱了漩涡束缚。
白晨轻巧地运用水流作用于攻势,要得益于从前与鲛人花鲤的水下战斗,另外与敖离的一战也给了他极大的启发。
公输都马的判断没错,白晨确实是个能依靠战斗不断提升自我的怪才。平陵城下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而现在他的实力又与从前有了进步。
在三位魔族战士的围攻之下仍然占据了上风,着实令另一位隐藏在白晨身后的看客感到了惊讶。
“不愧是被他选中的人类。“曲安的声音裹在气泡中传来,月轮刃割裂水流的声音像是鲛人哭泣。
白晨猛然拧腰,银白刃轮贴着他的脊椎掠过,削断发丝。
他终于看清这魔女的全貌。
曲安悬浮在发光的水草群中,鱼鳞似的表皮随呼吸开合,露出腰腹间苍白的肌肤。那些鳞片就像无数游动的银鱼,此刻正用利齿撕咬着周遭飘过的浮游生物。
她指尖勾着的月轮刃嗡嗡震颤,分裂出的数片飞刃在水中划出冰晶轨迹。
她现在的样子和白晨初见到她时截然不同,即便是脸上也覆盖着一层鳞片,所以白晨看到她时并没有把她和曲安联系到一起,只当是又一个来自魔域的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