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无人的庭院中,一轮残月高挂,清凉又明亮的月光洒下来,带着清寂和孤远的味道,她仰头望,缭乱的鬓发丝缕垂下,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白的丶好看的翳。
身後有人的脚步声,然後背心一暖,她被抱住。
熟悉的脚步,熟悉的气息,叶采薇知道是容津岸。
想想也是奇怪,过去她总觉得他清冷孑然,一身散不去的孤寒,但这片愈来愈浓酽的沧凉月华之下,他的拥抱和温度却分明是暖意。
恍然时,发觉他好像从来没这麽抱过自己。
长长的双臂左右环住她的腰,收拢在最纤细的地方,胸膛贴住她的背心,下巴放在她的肩窝,唇和鼻都离她的耳朵极近,像是随时要印上去,留下他的痕迹。
叶采薇刻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仍旧被他捕捉。
而她却好像也听见了他心跳的声音。
两个人难得有这样纯粹安静的独处,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清醒并存,仿佛从相识伊始,便已经携手走过数年。
寒蛩的低鸣,一阵与一阵之间隔着没有规律的节奏,庭中的光亮忽而黯淡,是头顶的残月被夜风吹来的乌云遮蔽大半。
叶采薇的鼻间已经全是容津岸的气味。
“薇薇,辛苦你了。”他先开了口,被月光包裹的热息,全吐在了她的耳珠和耳後。
“嗯。”她淡淡地回。
“……我以为,你要说都是你应该做的。”
“如果你这句‘辛苦’,是指我决定独自生下容安丶养大他的话,那我确实会这麽回你的话。”
距离上次两个人的独处已经过去了接近一整日,叶采薇仔细摸索,却捡不回当初被打断的情绪了。
其实,当时除了对叶琛的担忧,再没什麽别的情绪可言。
只是客观来说,他知晓她为了生容安受难吃苦,态度软化,她理应有所回应的。
容津岸那一点点玩笑的语气,听到她的话之後,自动荡然无存。
“薇薇,你还在生我的气。”他英挺的眉宇蹙起,尽管她看不见,“上次,我不该那样逼你的。”
他不说叶采薇都快忘了。
在他从叶渚亭的坟前将母子两人接回容府的那天,他们对峙时,他的怒火快要将她吞没。
他质问她为何要隐瞒他,逼她承认没有他在身边她的日子很苦。
“昨天我们的话没有说完,”容津岸环住她腰肢的双臂又紧了紧,“我……我娶你,我们重新成婚,好不好?”
叶采薇不说话。
两个人贴在一起,谁呼吸的节奏有变,另一个人都能敏锐感知。
就算是负距离的亲密,人心一样难以捉摸。
“就算是,只为了出于责任呢?”容津岸继续着自己的说话,叶采薇不看他,也知道他正盯着自己,
“这次,姜长铭是为了报复我才掳走了容安,若我没有认下你们,不会发生这种事。容安想日後去国子监,他丶他的夙愿……”
叶采薇这才微微转过头来。
无法不让人沉迷的容颜,有一半被月光照得明亮,另一半沉在阴影中,难以分辨眸底的颜色。
若是从前,哪怕有一刻,他流露一点点炽热,他们也许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月光下,瞳孔里映照着彼此的脸。
容津岸凑过来,去贴她的唇瓣。
奚子瑜在後面看见的,便是两个人这副热切缠绵的样子。
像是把他的心残忍剜走,不给他哪怕一丁点留恋的机会。
他怎麽会这麽没用?
从前大家还是同窗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撞见过他们这样,那时候他尽力去躲,闭上眼丶迈开步,若是躲不掉也只能罢了,反正比今日的自己要坦荡太多太多。
可能,那时候他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永远没有与她并肩而立的机会。
只是这五年,他以为希望就在手边,只需要他下定决心,就可以实现。
也不是没有迈出过那一步。
在与梅若雪正式成婚之前,有一次他听说她微感不适,留在别院中休息。
他忍不住去探她,她一个人缩在床角,脸色纸一样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