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神来,言语间多了难以自抑的责备:“案子究竟如何,我还被困在这里,还有问鹂和见雁——”
“她们都很好。”容津岸不假思索。
“还有容文乐,他如何了?”叶采薇立刻接问。
“我要戴罪立功,他当然做我的好帮手,”容津岸道,“叶娘子挂怀,我替他多谢叶娘子。”
狂喜的浪潮渐渐退去,她闭上眼,实在不愿再多纠缠他时正时邪的态度。
与容津岸的交锋极耗精力,她天然处于弱势,每一次出击都是一场豪赌。
她其实还想问佟归鹤,问其他几个学生。
思绪飘来荡去,又忽然闪过一件事。
那天,她被他激怒,用自己的发簪将他捅伤,曾经被短暂投入了大牢几个时辰。
见雁提起过,她们隔壁的牢房中关了一个人,第一天进来的时候,不停说“错了错了放错了”
——“夹在号房的木板里,提前根据题目写好的答案,会不会其实是放错了?”
电光火石的灵感,那原本已经退潮的狂喜再次汹涌。
叶采薇的眸子里闪着星星之火:
“佟归鹤绝不可能作弊,他的号房里搜出来的夹带,其实是给隔壁号房的!”
“对,一定是这样!”叶采薇越想越笃定,忍不住将容津岸的衣袖拉住,将那日在牢房中的见闻事无巨细说了一遍,
“那个人,是负责检查号房的外帘官,他最有可能完成这件事。若是能从他的嘴里审出真相来,就能还佟归鹤一个清白了!”
叶采薇神采飞扬,海棠一样的脸上漾满了浓浓的笑意,容津岸一瞬不瞬地睨着她,薄唇绷成了一条线,眸光渐渐黯淡下来。
“佟归鹤是清白的,他一定是清白的,我的学生根本不需要作弊,他们个个都有真才实学,都是被冤枉的!”叶采薇拉着他的衣袖,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现在,现在拨乱反正还来得及!”
盈盈切切的目光和发自肺腑的笑意都落在容津岸的眼里,叶采薇心头一滞,忽然觉得他的衣料烫手:
“你……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容津岸仍旧一瞬不瞬地睨着她,半明半寐的视线,从她光彩熠熠的眸子转到鲜艳欲滴的红唇,而後又往上移,迎着她难得热切的目光。
除了睡时神思迷离的主动,她何时这样看过他?
“叶采薇。”他叫她的名字。
被唤到的人,心尖一点一点下沉。
“夹在三皇子和六皇子中间,在两个天潢贵胄中游走,能保下你和两个婢女,已经是难上加难,”说话间,容津岸的眸底掠过一道阴影,
“佟归鹤是谁,他与我非亲非故,我为什麽要冒着大风险去捞他?”
“你……你的肩上担着社稷和黎民,治国平天下,容大人,”叶采薇哽了哽,努力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
“为天下计,你不会让朝廷白白失去一个可造之材的,是吗?”
“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千千万万,没了一个可能作弊的佟归鹤,多的是读书人挑起大梁。”容津岸眼里口里,都是不屑。
叶采薇仍在注视着他,只是方才用光华垒筑的高塔,眨眼轰然倒塌。
“我丶我求求你,救救佟归鹤,好吗?”她舌尖发苦。
可是捷径摆在眼前,风骨气韵无用,软话才是直击要害的温柔刀。
但容津岸仍旧半点不为所动。
狂风海浪也骤然陷入沉默,沉默的相处,沉默的对视。
叶采薇从他的瞳孔中,找不出任何可以用作支撑的情绪。
但……不会……
他对她的恨意不减,是绝不会同意出手的。
活生生一条人命,她的倔强和坚持,从来不应当是伤害的工具。
不就是主动吗?
罢了。
从前,她已经主动过无数回,早就是轻车熟路,委屈不了什麽。
时间紧迫。
叶采薇忽然伸手,缠住了容津岸的脖子。
她几乎挂在了他的身上,湿润香甜的吻落于男人的薄唇,体香清甜萦绕,她晃着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向他撒娇:
“哥哥,仲修哥哥,求求你了,好不好?”
容津岸的心猛地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