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道:“阿父,纵使天下人骂我认贼作父,可养育我长大的人是你。我生父母生我有恩,你育我亦有恩。无论何种仇恨,都早已作罢了。”
褚贲言语有气无力,道:“这十多年,我一直将你当亲生女儿对待……只求你和你兄长能宽恕我……”
“我兄长?”婉晴一怔,道,“阿父,莫非你知道我兄长在何处?”
“正是……去救香兰的家丁……他的真名……刘复,字子辟……”
若知婉晴与子辟的私情,褚贲定是死也要把这话吞进肚子里,可这句话是他撒手人寰前的最后遗言。
“什么……”婉晴腿一软,跪倒在地。
作为褚贲的门生,仕泽虽未见过褚贲几次,但还是见到了褚贲最后一面。他远远听到褚贲在婉晴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婉晴便跪在了地上。
继而,大夫人为褚贲盖上白纱。
仕泽大步上前,抱住栽倒的婉晴,却见婉晴六神无主,说着:“他真的是我的哥哥,他怎么能是我的哥哥……”
“哥哥?你说的是恩公吗?”
言毕,仕泽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见婉晴几近崩溃,仕泽也料想了个大概。他轻抚着婉晴的后背,告诉她一切安好,过眼的不过云烟。
窗外,皑皑白雪纷繁飞舞,零零星星飞跃窗台,落入房中,不知是来悼念逝者,还是来安慰生者。
一个月后,大夫人也随褚贲而去,府中人散尽。
曾经繁华的褚府,如今门庭冷落。
婉晴孤身一人独守偌大个褚府,常叹凄清。
不少豪绅打算买下褚府做自己的新宅院,可都被婉晴拒绝了。
仕泽辞去官职,在褚府对面开了间字画铺。
为官数载,仕泽结识了些文人墨客。
这些雅士欣赏仕泽的高风亮节,经常光顾。
仕泽不会做生意,但倚仗几位朋友,也能支撑下去。
傍晚闲暇时,仕泽会造访褚府,与婉晴一同照料兰花圃。他知道婉晴三餐不定,所以总会带些吃的。
大堂结了蛛网,无人清理。门廊落叶满地,仕泽用脚拨出一条路。整个府中,唯独兰花圃还留着被精心照料的痕迹。
“蒸了桂花糕,吃吗?”
“吃。”
婉晴咬了一口甘甜的糕点,却不禁泪如雨下。
桂花糕确实很甜,婉晴不明白自己的眼泪有何用意。
她只知道自己再也笑不出来,每当她心生悦意,便有泪水取代笑容。
“不喜欢吗?”
“没有的事,很喜欢。”
婉晴含着泪,将糕点吃个精光,连仕泽的份都吃掉了。
忽而,仕泽手一颤,手中提篮落地,盘子摔了个粉碎。
婉晴收拾起碎瓷片,却又忽然感觉手上刺刺的痛。
细看,婉晴的掌心多了一条淡淡的红线。
仕泽将婉晴的伤口含进嘴里,婉晴便一片脸红。
阳春三月,春光乍泄。
不知何时,褚府侧巷外的黑鳞宝剑不翼而飞,婉晴和仕泽搜寻再三而无果。
婉晴每天都等着香兰和子辟归来。子辟在婉晴脑海中的形象逐渐模糊了,但婉晴知道,只要一见到他,心中的云雨便会消散。
春日如梭,即使一日一日的等待扑空,婉晴也没放弃希望。
她总想象香兰和子辟会忽然来到她面前,她便拉着他们的手,告诉他们,一起种下的兰花开了。
兰花终于真的开了,就在春天里。
仕泽出入褚府越频繁,如今也只有仕泽一个人会进褚府。街头巷尾闲言碎语,婉晴和仕泽只当耳旁风。
日渐炎热,婉晴再没见到香兰和子辟。
也许婉晴早就知道结果如此,并未多失望。
她不再感伤风雨,兀自潸然泪下。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人来人往,在大门前坐下,等待至日落,最后打道回府。
雨天,仕泽撑起一把纸伞,为婉晴遮风挡雨。
“我买了一支银簪,你看喜不喜欢。”
婉晴将簪子戴上,问仕泽何如。
仕泽答:“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