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
“真有。”
貔大虎听罢,尴尬地对苍宁笑道:“你看,好消息,晏长书在这里。我们去把他打一顿,给你解解气。”
苍宁转身就走。
貔大虎忙道:“苍宁,你别去你别去!晏长书自第二世後就没再进入轮回,魄体到处飘泊,捉摸不透,实不好惹,你别去!”
苍宁一翅膀把他扇开:“那你怎不早点告诉我?”
“不是你睡醒就叫我带你去寻欢作乐吗?”
苍宁黑了脸。
“喂!苍宁!我的祖宗啊,喂!”貔貅气得跳脚,连连喊冤,“这是什麽事儿啊能怪在本大爷头上!你不是不愿见他吗,这时候跑去岂非违背本意?”
“本意?我想通了,彻底想通了,什麽强求不强求,情之一字,若对方无意,便是把自己摊开了,揉圆了沦为衆人的笑柄。我从不是怕,但我见不得自己再畏缩被中的逃避模样。我来告诉你,你说的丶她说的丶他说的,我现在都不听了,我就只管自己说出来的,自己去做的——我的本意就是等他从第三世回来,和他好好算这笔账,有恩报恩,有价还价,君若有意长相守,君若无意我便休,从此明了!明了!”
“啧——但丶但你怎麽能找到他?!”
她不管貔大虎如何,晏长书如何,只觉得男人真是一个个都靠不住,想把他们全都大骂一顿方能解气。何况那里还一堆的男人,简直是入虎狼窝般,气得她难受!
就算她施了术法,叫晏长书忘记了要乖乖听话的劝诫,怎麽会真的成了鬼呢?
她驱动神力,手腕上两粒血痣感应到晏长书大概位置,刚飞出销魂窝,进入凡间,只觉大雪纷纷扬扬,天地白茫茫一片。
冰雪迷乱了她的双眼,她不觉寒冷,反倒从胸腔中冒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心火,燃遍四肢百骸,激发出叫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怒气。
白青色的鸟翼在空中划出一条云线。
她能找到他。
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找到他,知悉他的动向,这是他给予她的权力。
汹涌山火映照天际,悬崖上下白雪无踪迹,如人之躯体流下鲜红几许。到处是断壁残垣,房屋倒塌之景象。
苍宁自火光中飞去,丝毫未被灼伤,反有凝聚火象之力。眼见火焰在羽翼风中流转,她想起当日在镇神塔时,塔内火焰不曾伤她分毫,于她而言,反倒像好风上青云。
白雪不曾熄消火势。天色阴沉,下起雨後,火势稍退。
她缓缓落在悬崖边,见一个身着玄衣的男人浑身是灰,正背对着她,将山火中的村民安葬。他身旁熏得漆黑的鳏寡孤独哭得泣不成声,从他手中领了银钱,托着他的手,双手合十,跪拜下去。
他没有伸手去扶,而是轻擡手指,用一股无形的力量凭空将老者托起身。
许是苍宁没有变成小鸟团子的缘故,哭泣的老者肩上托着雨雪,一眼就望见了黑石上的青鸾鸟。老者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雪地中,男人微微侧过身,看向她。
他眼若寒星,面似冷玉,腰带勾勒出颀长身姿,周身弥漫着清冷的疏离之感。
的确是晏长书。
他定定的看着她,冷静的黑眸中冰雪消融,燃起一簇不灭的火光,直直探到她的心中。
视线如红线交缠,苍宁僵在原处,几乎忘了怎麽飞。
他转身过来,喊出了她的名字,一步步朝她坚定走来,苍宁扑腾两下翅膀,差点从空中掉下去,又狼狈飞起,霎时离他远去。
她并没有处于某种内心的斗争,也没有游移不决的心情。
冲破云层时,她闷头闷脸迎了一头雨,不知神游了多久,也不知飞过多少城镇,苍宁甩干净羽毛,才後知後觉明白一个问题:
——她当初意欲让他遗忘的术法,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没有生效。
晏长书知晓她是谁,他仍留有人世的记忆。
她根本不需要躲藏。她要去解决问题。
苍宁在空中调转身形,向回飞去。黄昏时分,雪霭掩住日光,昏暝四野,但她轻而易举在悬崖上找到了那个玄色的身影。
晏长书没有走。
雪依然在下。
悬崖下的火光仍旧不断。
他们孑然一身,天地各一方。
晏长书望向天空,没有任何害怕,也没有任何後顾之忧,就这样朝前踏入悬崖——
苍宁浑身发冷,冷风刮刀子般甩在她的脸上,她快速俯冲,在空中接住他。
山火吞没了他们的身影,苍宁脚尖借力,跳出滚烫火中,怒目看向他:
“晏长书,你到底在做什麽?!”
她有很多疑惑和埋怨,在这瞬间烟消云散,甚至忘记了他现在根本不会死。
晏长书抓住她的臂膀,眼中炽热的光如山火,一点点蔓延到手上,灼灼发烫。
“苍宁,好久不见。”
苍宁眼眶一热:“我不是告诉你要乖一点吗?你到底发什麽疯啊。”
“我想要理解你说的那些话是什麽意思,苍宁,我想要留下记忆。我怕等你回来,又装作不认识我。”
他面色苍白,黑眸愈沉,手指愈发用力,牢牢抓紧她,将她捏疼了。
尔後,他轻轻对她笑道:“宁宁,你看,我还是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