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静歪在炕上,懒洋洋道:“宜妃心眼儿小,万琉哈氏从前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只不过从前不好过的,除了万琉哈氏还有她的儿子十二阿哥。经此一事,往後日子不好过的,只有万琉哈氏一个人了。
很划算。
如果万琉哈氏能有一点危机感,愿意用些手腕搬出翊坤宫,石静也愿意投桃报李帮上一把。
直到第二天用晚膳的时候,慈宁宫後罩房才有回音。石静展开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个蒙古字:请太子妃帮忙。
整肃撷芳殿,让各路人马或主动或被动地撤走眼线,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已经惹来很多不悦。
再动毓庆宫,怕是要连着四妃一起得罪了。
石静望着苏麻喇姑回给她的纸条,勾起唇角。早晚都要得罪,让她们适应一下也好。
转过天,石静约上万琉哈氏,叫来黄院正和另一个擅长跌打损伤的太医到阿哥所给十二阿哥验伤。
上一回是治腿,这一回是验伤,主要验的是旧伤。
万琉哈氏瞧见黄院正随叫随到,眼角不由抽了抽。
黄院正从前只给太皇太後丶太後丶皇上和太子诊脉看病,太皇太後病逝之後,看诊的人又少了一个,等闲根本请不到。
另一个擅长跌打损伤的太医,万琉哈氏也听说过,是专门给阿哥所看诊的。
十二阿哥九岁了,不是小孩子,验伤的时候石静和万琉哈氏没有跟去,而是坐在厢房里等。
两个太医验过伤,表情凝重地走进厢房复命。黄院正还好,另一个专门给阿哥所看诊的太医进屋直接跪了,以头抢地,求石静给他一条活路。
石静没说话,让人堵了那个太医的嘴,问黄院正十二阿哥身上的伤势如何。
黄院政叹口气:“十二阿哥身上新伤旧伤大约有十几处,旧伤看上去有几年了。别的都好说,只肋骨上的伤有些重,臣怀疑应该是断过,自己又长好了,所以长得有些歪,阴天下雨的时候隐隐作痛,很麻烦。”
石静面无表情,万琉哈氏闻言一下就哭了出来,咬牙看着地上那个被堵了嘴的太医,质问:“你不是太医麽,专门给阿哥所看跌打损伤,怎麽阿哥的肋骨断了,你都不知道!”
肋骨疑似断裂,又自己长好,得多疼啊。
万琉哈氏心痛如绞,泪如雨下,深恨自己无能。
德妃与她同一批入宫,都是宫女出身,人家早已位列四妃,有资格抚养自己的儿子。可她呢,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住在翊坤宫被宜妃磋磨。
十二阿哥去看她,还要先到主殿给宜妃请安,看宜妃的脸色,被她羞辱。
有这样一个没用的额娘,自己都整天泡在苦水里,儿子受了委屈哪里敢跟她说。
那个太医被堵了嘴,回答不了万琉哈氏的问话,唯有磕头求饶。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或者说不是追究太医责任的时候,石静淡声问黄院正:“十二阿哥身上这些伤,不是练习骑射造成的吧?”
黄院正一听就知道别有深意,他无意卷入後宫纷争,含糊道:“也有这种可能。”
石静盯着黄院正,冷笑:“皇子练习骑射,身上新伤旧伤不断,也不知是骑射课安排得不合理,还是内谙达对皇子的要求太高。”
康熙皇帝对皇子们的教育相当上心。上心到什麽程度呢,就是皇子们骑射课的安排和各阶段达到的目标,都是由康熙皇帝亲自制定的。
黄院正若敢下这样的结论,等于在质疑皇上亲自制定的章程。
黄院正顿时额头冒汗,擡起袖子抹了一把才道:“太子妃,臣不是那个意思。臣的意思是,有骑射造成的损伤,也有……也有被人用钝器打出来的伤。”
这才是石静想要的答案。
她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疯狂磕头的太医,问黄院正:“太医院在阿哥所出了这样的纰漏,院正有什麽打算?”
战场上刀剑无眼,宫里的骑射课也有危险,所以皇上才让太医院安排专人给阿哥们定期检查身体,有了伤病及时诊治。
如今十二阿哥浑身是伤,不仅仅是地上那位疯狂磕头的太医有责任,便是定期来请平安脉的那些太医也难辞其咎。
黄院正作为太医院的一把手,同样有失察之责。
“臣惶恐。”
太子妃在太皇太後身边长大,得了她老人家的真传,谁敢怠慢她。黄院正是真的惶恐,深知被这位姑奶奶抓住把柄可不是什麽好事。
“太子妃想让臣做什麽,尽管直说。”宫里贵人们的心思七拐八绕,黄院正服务于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从来不敢擅自揣度。
他能混到今天的位置,除了医术精湛,便是嘴巴严,做事足够谨慎。
贵人们的心思不能猜,因为猜了也白猜,根本猜不对。万一猜错了,办错了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黄院正从来不猜,都是直接问。
石静有热症,太皇太後在世时让黄院正给她调理身体,与黄院正也算老熟人了。
深知黄院正的秉性,石静没绕弯子:“太後怜惜十二阿哥,让我替她老人家照拂着,我也不敢擅专,还请黄院正将十二阿哥身上的伤势据实禀报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