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施礼开心地去开神尘那屋的门,屋里空着,桌案上多了一只“钵盂”和一串念珠,他给师傅做的衣服也收进了柜子里。
师傅回来了,他又开心了,门外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是施行。
施行拿着一只竹筒,竹筒里传来药味儿:“你快涂上看看,是专治跌打的药膏。”施礼笑着接过放在桌上,又搂着他的肩膀出了门:“我没事了,谢谢你。”两人并肩而走,如同往常一样去香积堂报道,他们都还是俗家弟子,未得正式法名,在内寺活动需每日早课劳动。
施行还是觉得愧疚,不似从前活泼:“对不起……你不怨我吧?毕竟……净明师兄,我是说猪头……”
施礼无所谓地笑道:“要不是你昨日扯谎把他吓走,我就要被活活打死了,谢你还差不多,怎会怨你?况且你与猪头都是同一个师傅,又吃住一起,你也是没法跟他作对,只是,你跟我亲近,他们不会为难你?”
“我……”施行自然不会说亲近你还不是想亲近你师傅的话,眼珠子一转,又问道:“下月禅武大会,你师傅参加么?”
施礼莫名其妙:“禅武大会是俗家弟子入堂考核,我师傅去参加什么?”施行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也是……不过,你可当心些,猪头是记恨上你了,毕竟他是禅武大会的考核师兄……要不?你跟你师傅说说?送些礼,服下软,讨好一下他……做人还是莫太犟了,尤其我们这种没本事没背景的,何必为了一时面子去撞这南墙。”
二人聊着,已到了地藏院。
施礼满不在乎道:“他记恨我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认小服软你当他就会放过我?不过助长了他的气焰,打死我也不会对这小人服软的。”
“唉……”施行见他还是铁板一块,也不再劝了,香积堂已站了许多人,有头没头的站成两列排着长队,他二人亦随队伍排好。
“诶?你记起从前的事没有?脑子还是混沌?”
施礼摇摇头:“记不起来,有些事务只觉得熟悉得很,仔细去想,那念头就像撞上墙壁被弹开,我也不想再去回忆了,记不记得也没什么打紧的。”
施行觉得可惜,毕竟神尘为什么突然从住持降为了比丘,他实在好奇,更好奇这个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长了两岁的施礼师弟,一向孤傲独往的神尘怎么突然就收了徒弟。
“释施礼在不在?释施礼……”
院子里有人在唤,施礼举手回应:“我在!”
听得回应,院子里走出一个瘦高的年轻和尚,冷冷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双手合十朝施礼道:“慧业师傅让你去罗汉堂执勤,以后就不必到香积堂了。”
一时间,排队的众人接将目光汇集于他,议论纷纷。
施行比他更喜,拉着他的袖子又蹦又跳:“天啦!施礼!你竟然可以去罗汉堂!”罗汉堂与戒律堂直属于达摩院,地位然于八堂,许多僧人削尖了脑袋也进不去,凭什么是他?
还是个俗僧……
施礼亦觉得莫名其妙,只朝那瘦高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一礼:“师兄确定是我?”瘦高和尚冷冷瞥了他一眼,往他手里塞了个竹牌子:“去罢,莫让慧业师傅久等了。”
施礼接过名牌,拍了拍施行的肩膀,小声道:“我先去看看,下午老地方见……”望着施礼离去的背影,施行有些不是滋味,他身后有人见他失落,嘲道:“好兄弟去罗汉堂怎不带上你?你俩不是形影不离么?”
施行耳根烫,埋着头也回不了嘴,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朝他递来轻视和嘲笑。
施礼叩了叩罗汉堂的朱红大门,里面嘈杂喧哗,隐隐从门缝里飘来酒气。里面未有应答,于是施礼改叩为拍,朱门终于打开。
“你谁?”门里探出一个光头,挑着眉毛一脸不悦,嘴唇上满是油光。
施礼双手合十鞠了一躬,掏出名牌递上:“见过师兄,弟子释施礼,得唤而来。”
“释……施礼?”那和尚接过名牌翻来覆去的看,突然眼睛一亮,伸出大手一把将他拽进门里,又啪地将门合上。
那和尚人高马大,衣襟敞开漏出健硕的胸膛和粗壮的手臂,他比施礼高了两个头,活像只公牛成精,粗臂搭着施礼肩头显得十分热络的样子,施礼肩头扛着那条沉重的手臂又不好避开,只能尴尬地随他进去。
和尚嗓门极大,边走边喊:“师傅!你要的人来了!”
转过影壁,现出一个开阔的院子,院中置着方桌,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院子里散着一地的酒坛,院中七八个和尚尽是相同的膀大腰圆魁梧雄健,个个袒胸露乳满身油腻红光。
见着施礼,既不吃喝也不打闹了,齐刷刷地看着这个闯入熊窝的小兔。
施礼埋着头,不敢与他们对视,挟他来的那个和尚朝他背上一推,他踉跄几步,站在了院子中央不知所措。
“抬起头来!”
正前方传来一声雄浑的男声,沉如战鼓,施礼被骇得一激灵,抬眼看他。
那和尚靠坐在椅子上,浓眉虎目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天啦,传说中的巨人金刚罗汉不过如此了,仅坐着都有一丈多高,这和尚浑身肌肉虬结鼓起,壮得惊人,院子里的其他壮和尚与他一比,活像个娃娃。
慧业站起身来,满身酒气,施礼面前瞬间暗了几分,就像一座高山朝自己逼近。
大和尚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仅一只拇指就有施礼下巴宽,难怪寺中所有人都谈之色变,这样的巨兽,即便不会武功,亦能做万人敌。
“是你?”慧业打量半天,忽然大笑,方口阔额喷出酒气,熏得施礼作呕。
施礼只听过慧业之名,却没见过,对方这反应,也不知是认识自己还是不认识。
慧业哈哈大笑,连说三个有趣,放开施礼坐回椅子,两腿岔开,朝他唤道:“过来,磕头!”
施礼蹙眉,沉声不语。
“你小子聋啦?让你磕头!”
“不拜!”施礼抬眼,朝慧业道:“佛门弟子只拜世尊菩萨,不拜天地,只拜师傅,不拜君王,慧业师傅若有喜欢别人给你磕头的瘾,就先修成个正果菩萨!”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慧业不恼反笑:“师傅拜得?那师傅的师傅不是更拜得?”慧业手指敲击着桌面,厚硕的胸脯油光铮亮,随着动作牵丝鼓动:“你师傅神尘是我弟子,我是你师公!”
“什么?”
不光施礼,其余和尚皆无比惊讶。
“师傅你说什么?这小子是神尘师兄的徒弟?”
“这小子是我们师侄?”
“我们罗汉堂有后了!”
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