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钦一只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姿态慵懒,语调平和:“钱给她了吗?”
“还没,老板在等我们这边的回复。”乌羡妮语气里显出一丝担忧,“不知道西瑞遇到了什么事儿,听那典当行老板的意思,她现在特别急用钱。”
傅宴钦揉捏眉心沉吟了稍许,才说:“你跟老板说,卖价别超过三十万。”
“好。我需要打电话问问西瑞吗?”
“不需要。”
足足等了有半小时,那鉴定师还没给答复,陈西瑞焦灼难耐,中途跑了趟厕所疏解紧张。
回来时,鉴定师和老板齐齐现身,从品质谈保值,开价二十八万。
陈西瑞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更难以接受这种与心理预期相去甚远的价格,直截了当问那鉴定师:“你刚才还说你们开业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贵重的,怎么可能才值二十八万?”
老板笑着打圆场:“小马是我们这里新来的,业务方面可能还不是特别熟,我跟鲁娅真的关系非常好,陈小姐不需要有任何顾虑,如果诚心想典当的话,我再加个两万,你看三十万可以吗?”
“这不是普通的钻石,戴安娜王妃当年手上戴的就是这个,三十万连个它的零头都不到。”她急了,一时气血上涌。
老板遗憾道:“它确实很漂亮,但是三十万已经是我们能给出的最高价了,你再考虑考虑?”
陈西瑞拿过自己东西塞进包里,断定这家是黑店,敷衍了句:“我回去再想想。”
这几天,陈西瑞一直心不在焉,给陈建桥打过两次电话,她爸的声音明显听着比以前沧桑多了。
她心里特不是滋味,这个男人虽然一辈子平凡无奇,但却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赚的那些钱没舍得在自己身上花多少,大头全出给她了,给她买车买包,又转了好几笔零花钱。
晚上下班,几声闷雷浮于天际,乌云黑沉沉压下来,不过几秒的功夫,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整座城市颠覆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
陈西瑞看过天气预报,事先准备了一把伞,架不住西北风猛烈,裤腿还是被打湿了。
“滴滴——”
身后传来汽车鸣笛声,她往旁边偏挪几步,那声音又响了两下。
陈西瑞扭头,车头两束灯光穿透混沌雨幕,在她视网膜上定格成像,司机探出脑袋,朝她一招手,声音浑厚:“陈小姐。”
这人谁啊,是我以前的病人吗?
她疑惑着走到车旁,想探一探车内情况,后座的车窗突然降下半道,傅宴钦不含情绪地看着她:“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陈西瑞没扭捏,收拢雨伞狠狠甩了甩水,然后拉门坐上了后座。
车门一关,满城风雨皆被阻隔,车内静水流深,弥漫着淡淡香氛的味道。
傅宴钦朝她递去一条羊绒薄毯,陈西瑞接到手上,另只手还半举着伞,“冒昧问一句,我的伞能搁在你这软包脚垫上吗?”
张淳转过头来,分外热络道:“陈小姐,你随便搁,回头我把傅总的车开去洗。”
“谢谢啊,你们傅总真是个大善人。”
傅宴钦忍不住勾唇,余光瞥见女人在细细擦拭被雨水淋湿的肩头和脚踝,俯身之间,隐隐袒露雪白的沟壑。
他偏开脸,喉结暗暗上下滚动。
手机铃声倏地响起,陈西瑞扔下毯子,摁了接听。
“喂”字还没发出声来,对面噼里啪啦一顿输出,陈西瑞脸色沉下来:“让他明天交班找刘主任反映,我又不是他们组的,这锅怎么可能甩我头上,瞎摸合眼的!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啪的挂断,陈西瑞长舒了口气。
碰巧红灯,张淳从后视镜里向后看,这位陈小姐是怎么做到外表看似小白兔,嗓门却堪比霸王龙的?
两人隐晦对上眼神,陈西瑞咳了一声:“你是在看我吗?”
张淳哑然无言,搬出万能开场白:“我…我老听我爸提到你,夸你能说会道,还特别懂礼貌。”
陈西瑞抿了下头发,柔声问:“你爸是……?”
“这是张叔的儿子。”傅宴钦道。
陈西瑞怔了一下,转瞬换上笑脸:“原来你是张叔的儿子啊,难怪长得像,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是工作上的事儿,没吓到你吧。我平时其实挺温柔的,不这样。”
张淳笑了笑:“没有没有,挺好的,陈小姐是直爽人。”
“见外了,叫我西瑞吧。”
汽车抵达她家小区,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犹如针丝。
陈西瑞道谢准备下车,弯身捡起伞,直起腰后,对身旁的男人说:“那毯子被我弄脏了,我带回去洗洗吧。”
“不用。”傅宴钦嗓音低而沉。
彼此挨得近,气息交融,陈西瑞感觉到他的呼吸有点热,“好吧,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今天太谢谢了。”
陈西瑞撑开伞走入夜色,忽而脚步停了下来,转身折返,走到车窗边笑问:“傅宴钦,你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