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蝶大喜,复进她怀里抱了抱:“姐姐要说话算数哦!我过几日便来找你!”
飞霜依允,玉蝶留下一壶梅花酒相赠,就蹦蹦跳跳离去了。
下午时分,赵星眠来到胡记食肆。
将带的米在后厨锅里煮熟,分两碗盛了,端至后院。
远远见飞霜在阁中打坐,便敛声屏息,放轻步履,悄悄的过去。
刚走进门口,飞霜回头问道:“是赵生吗?”
星眠诧异道:“自我进院中一句话未说,你何以知道是我?”
飞霜笑道:“脚步轻盈松懈,下盘挪移打摆,不是你是谁。”
星眠尴尬笑道:“都说我武功差,不意差到这般田地,连走路都叫人听了出来。从今起我一定好生勤练,争取有朝一日让你不知是我。”
飞霜耸耸肩道:“你就是得仙人点拨,突飞猛进,我也认得是你。此事不止脚步一件,还有呼吸气段,行走步态,每人都不尽相同。”
星眠走近,将碗放下:“罢了罢了,吃饭吞咽却都一样,唯有咂不咂嘴之别。”
飞霜笑道:“我若是咂嘴,你莫要嫌我,此刻真是饿极。”
星眠知她是故意试自己,便摆摆手道:“请自便,我整日里和粗人为伍,哪还有那些禁忌,沈姑娘多吃一点,不够还有。”
飞霜也不推让,拿起筷子便吃起来。
两人少时吃尽。
星眠今日带了剑来,剑鞘总是别在腰间很是不便,便解下放在一边地上。
飞霜问道:“此前倒不见你带剑,今日缘何带着?”
星眠答道:“上午随冯县丞家仆们送葬逍遥双剑,便是原因。你可知那二人之死有多蹊跷?听说男的见财起意偷了冯县丞府库钱银被乡勇拿下,反抗被杀。女的突疯病吞脂粉自尽,死时还穿着一身红嫁衣哩!大家都很害怕,觉得必变厉鬼,这次送葬各都带了辟邪之物在身上。我家中无其他辟邪之物,唯有一把祖传宝剑,剑鞘是桃木做的,便带出来了。”
飞霜“哦”了一声,道:“你这版本,与传言很是不同。难道不是抵御贼人战死的么?但不论如何,他们之死确实蹊跷。”
又道:“你的剑可否给我端量端量。”
星眠将剑递上。
飞霜细细抚摸,其桃木剑鞘上镂空刻绘,雕着海云纹水龙绕日,错镶银环,又印着花卉纹凤凰高飞。
通体浮华炫丽,可谓张扬至极。
但摸到剑柄时,触感却又不同,木纹流畅自然,剑眼光洁圆润,呈现出古朴典雅之风。
还有一圈剑格,黄铜所制,饕餮纹饰,结构严谨清晰,绝不是当代设计。
飞霜握住剑柄,抽出剑来。
那剑身均匀齐整,刃口锋利无比,暗暗灌入一丝真气时,只觉寒息扑面。
因说道:“你这柄是古剑,足有四五百年历史。剑鞘倒是后来加的,很是浮夸低俗。”
星眠道:“这剑一直摆在家中,从没有人动过。我爹在世时,跟我说这是传家宝,非遇到盖世英雄不彰其用,奈何我连武功都不会。”
飞霜问:“它有名字没有?”
星眠努了努嘴:“就在剑身尾部刻着。”
飞霜以手摸去,果然有几个铭文在,分辨多时,犹疑道:“寒……什么……川……”
星眠眨眨眼:“是‘寒古息川’呀,我小时候就知道了。”
又道:“古息是义阳旧称,乃殷商时息国也。不过寒川二字甚是不解,可能是指哪条河。像我这种对剑毫无兴趣的人,也未尝去深究过。只在前年,有个算命老先生说这剑能救我一命,我才堪堪留意,今日方知是为的送葬辟邪不被厉鬼缠。”
飞霜将剑收起,还于星眠,说道:“它的用处绝不在此。剑乃杀人兵器,配合高强武术如龙入云池,虎入山林,助之震慑宵小,铲奸除恶也。你既有这么一柄剑,白白放着实是浪费,须勤练本领,早些用上才好。”
星眠挠挠头道:“可惜我剑术一窍不通。”
飞霜道:“我倒不信你全然不会。你生于武术世家,即使天赋不足,总也学会了一两式罢?你耍给我看。”
星眠犹豫再三,站起道:“那……那我去耍两下……你别笑我。”
飞霜道:“你便在院中耍,我自能从风声中听得。”
星眠走到院中,深吸一口气,双手持剑径自一通乱抡。
其势如饿犬扑食,其形如砍瓜切菜,毫无章法可言。
只抡过四五合,气喘吁吁,通身汗下。
反把旁边一颗罗汉松削下一顶。
末了,他揩了揩汗,将剑拖回,说道:“差不多了罢,你可听出了什么?”
飞霜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你所言非虚,你的剑术果真是狗扒猴挠,欢脱无比。好在并非一无所成,倒斩了一颗盆景。”
星眠羞赧无地,涨红了脸道:“我说了不会,你非逼我,现在好了,又给你讥讽我时添了谈资。”
飞霜忍着笑意,对他道:“似你这种切菜剑法,有再好的剑也是徒劳。你别看人骨纤瘦,实则也是硬物,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胡砍过去,只怕四五人下来你的剑就卷了刃了。”
星眠道:“砍人不就是这么砍,哪还有不伤刃的砍法?倒说来听听。”
飞霜道:“你眼睛看得见,便使剑从肋骨间隙直取心脏,浅刺辄止原路退回。方不伤刃。”
星眠听了,怔愕多时,见飞霜不像个开玩笑的样子,讪讪道:“恐怕你说的不是人间行为,而是神仙之事。我一个肉体凡胎,还承不得如此厚望。见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