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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眼神（第1页）

外间日光大盛，林府被照了个通透。

盛秦衍大脑一片空白，自重生以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巨大的裂缝。

线条稚嫩的脸庞上，满是肉眼可见的慌张无措，他死死咬着牙，齿根挤压出了鲜血。

明明前一刻，少年还乖乖巧巧呆在玉牌里面，怎么会在他眼皮子底下生生消失了？！

盛秦衍甚至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连修为也忘了做遮掩。

血腥气从他周身溢出，在空气中散开来，越来越浓。

盛秦衍却无暇顾及，他剥离出一缕又一缕的神识，在空间里穿梭逡巡着，一寸地方也不放过。

可他无论怎么翻找，目之所及，除了浓稠的白雾，什么都没有，好似少年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红横木长廊，弯弯折折。

郭璋往前走了一段路，没听见跟在后面的脚步声，疑惑地回过头来。

就见回廊尽头，半大的孩童站在回廊拐角，半边身子掩在廊柱阴影之下，低着头颅，死死盯着手中的玉牌，双眼发红。

艳红的鲜血浸满手掌，顺着指缝，一滴滴淌到地面上。

恍惚间，郭璋有种错觉，他看到了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郭璋满目骇然，惊恐地往后退了退。

“郭管事，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清朗的男声从背后传来，郭璋顺着看过去。

身着裟衣的青年缓步而来，黑发简单用木簪挽了挽，嘴角牵着一抹浅笑，悲悯而安慈，像是从莲台上走下来的佛子。

“大少爷。”郭璋定了定神，对青年行了个礼。

林玄笑着颔首，他虽是佛门弟子，却并未脱发，和人间富贵少爷无甚区别。

林玄是郭璋看着长大的，对他颇有几分喜爱：“故人之子来访，老爷吩咐我带他去正堂。”

“故人之子？在何处？”

林玄看向郭璋身后，回廊长长，半大的孩童入定般站着，一动不动，手掌满是鲜血。

林玄脸上闪过莫名，父亲的故人他都认识，怎的不记得有这么一位……

忽的，林玄目光一顿，瞳孔猛的睁大，一贯清朗的嗓音破了音：“他是金丹后期？！”

……

熟悉的疼痛感传来之时，林澄就知道，他又发病了。

他缠绵病榻的时间太过漫长，病痛是深入到了灵魂里的。在长生门的一个多月里，他也发作过几次。

剧烈的疼痛碾压着神经，连皮带肉，疼的他眼前阵阵发虚，连断面投映进来的画面都跟着变得模糊起来。

朦朦胧胧间，他似乎看到盛秦衍变了脸色，刷白的脸，眼里是藏不住的惊慌。

怎、怎么了？

盛秦衍的样子看起来，好像要……林澄红软的唇肉微微张了张，溢出一声细弱的呻‖吟来。

不等他想到合适的形容词，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拽住了。

吸力拉扯着他，不停往下坠去，身体在吸力之下沉沉浮浮的，找不到着力点，像一艘颠簸的小船。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吸力消失，他的耳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哭泣声，以及拖拽重物的摩擦响动。

林澄想睁开眼，可眼皮有如千斤重，他怎么也睁不开。

“哭哭哭！哭什么哭！”尖利的叫骂突然响了起来，本该是悦耳动听的声线撕扯着，被破坏了个干净：“做事笨手笨脚的，要你们有何用？！”

梳妆台前，华服金钗的少女踢着跪在面前的丫鬟，柳眉倒竖，明艳的五官微微扭曲。

头上金钗一摇一晃的，尾端闪着金光。正是林家大小姐林媚儿，不大的年纪，脚下的力道却是一点不轻。

年龄相仿的丫鬟被踢的瑟瑟发抖，哭泣着哀嚎，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不停求饶。

“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小姐恕罪，奴婢下次不敢了……”

“还想有下次？”林媚儿冷冷一笑，狠狠一脚踩在丫鬟的手背上，脚尖用力碾着：“林家买了她，她的命就是属于林家的，我便是将她剁碎了，拿去喂狗，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不是！你也一样！”

低贱的玩意儿，能死在她手上，是他们的荣幸！要不是她，他们一辈子连富贵人家是什么样，都不可能见到！

林媚儿娇纵惯了，见不得任何人忤逆她，在林家，有时候连林正都对她无可奈何。

林媚儿越想越气，抓住丫鬟的头发，拖着来到屏风前，按着她的脖子，压在地上淌开的血迹上。

黏腻的血腥气充斥着鼻端，离鼻尖不足三寸的地方，一双断手向上摊开，鲜血淋淋。

丫鬟瞪大眼睛，惊恐地尖叫起来，身躯拼命挣扎着，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场面实在算不得好看。

林澄整个人疼的昏昏沉沉的，杂乱的声音越来越近，穿透耳膜，吵的他脑袋发胀，似要炸开一般。

连带身上的疼痛，也变得尖锐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