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的天际线在午夜时分突然亮如白昼。
第一声爆炸从兵工厂的轧钢车间传来,冲击波震碎了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玻璃窗。紧接着,热处理车间的熔炉像被巨人踢翻的火盆,赤红的钢水倾泻而出,点燃了木质结构的厂房。
佐藤一郎站在三公里外的观测点上,望远镜里的画面让他手指微微抖。第二波爆炸将整个锻造车间掀上了天,数十吨重的蒸汽锤像玩具一样被抛向空中,又重重砸向附近的仓库。那里存放着三百吨刚运到的硝化棉。
当第三波爆炸生时,佐藤不得不闭上眼睛。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光芒依然刺痛了他的视网膜。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奉天兵工厂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翻滚的蘑菇云在夜空中狰狞地伸展。
"硫磺是硫磺的味道。"佐藤喃喃自语。夜风将刺鼻的气味送到了他的位置,那是钢材中硫含量过高燃烧时特有的臭味。
他机械地记录着爆炸时间和规模,但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明天的报告内容——"满洲第兵工厂毁损调查报告:因钢材质量不合格导致设备连环爆炸,初步估计死亡人数过两百,重要设备全部损毁"
这个数字让佐藤胃部一阵绞痛。作为特高课技术调查科的负责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事故的严重性。奉天兵工厂承担着关东军四成的弹药生产任务,这次爆炸至少会让前线部队三个月的补给陷入瘫痪。
望远镜的视野边缘,几个火人正从废墟中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惨叫声即使在这里也能隐约听见。佐藤放下望远镜,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密封的档案袋。袋子上盖着"绝密"的红印,标签上写着"猎炉人计划:最终执行方案"。
他最后看了一眼燃烧的奉天城,火光在他冷峻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陈长安将坩埚中的钢水缓缓倒入砂模,暗红色的液体在模具中流淌,逐渐形成一个炮闩的形状。他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滴落在胸前的皮围裙上,出轻微的嘶嘶声。
"温度再高十度。"陈长安头也不抬地对控制风箱的工人说,"这次必须完全液化。"
自从覆铜钢技术成功应用后,兵工厂的子弹产量已经恢复到战前水平。但新的问题出现了——前线缴获的日军火炮越来越多,却没有足够的备用零件进行维修。特别是炮闩这种关键部件,对钢材质量要求极高。
"陈工,歇会儿吧。"王铁山递过来一个粗瓷碗,里面是浑浊的井水,"这都第六炉了。"
陈长安接过碗一饮而尽,喉咙的灼烧感稍稍缓解。他盯着正在冷却的钢坯,眉头紧锁:"硫含量还是太高。冷却后会有裂纹。"
"鬼子用的是本溪铁矿吧?"王铁山用铁钳翻动着钢坯,"那儿的矿石天生含硫高,当年张之洞大人就说过"
陈长安突然直起身子:"等等,您说鬼子用本溪铁矿?"
"可不嘛。"王铁山吐了口痰,"小鬼子占了东北,就指着本溪的铁矿和抚顺的煤呢。"
陈长安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工作台前翻出一本笔记。那是他根据前世记忆整理的冶金资料,其中有一页专门标注了高硫铁矿的处理方法。
"王师傅,我们得试试这个。"他指着一段密密麻麻的公式,"在炼钢时加入适量的锰矿石,锰与硫会形成硫化锰,浮到钢水表面"
"这不就成了渣子吗?"王铁山恍然大悟,"妙啊!硫被带走了,钢就结实了!"
两人正说着,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陈长安立刻放下笔记,抓起桌上的驳壳枪。这是警戒信号,意味着有敌情。
"陈工!紧急会议!"通信员小李冲进山洞,"总部刚截获日军密电,什么猎炉人计划"
陈长安心头一紧。这个代号他太熟悉了——在前世的历史中,"猎炉人"是日军针对敌后兵工厂技术人员的暗杀行动。最着名的事件就是年太行山兵工厂总工程师遇刺案。
"走!"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跑,脑海中已经开始盘算各种防御方案。既然历史已经改变,那么"猎炉人"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他自己。
佐藤一郎趴在山脊的岩石后面,身上覆盖着特制的伪装网。他的呼吸平稳而缓慢,就像冬眠中的蛇。从昨天午夜潜入这片区域开始,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过十小时。
在他面前架着的是一支经过特殊改造的式狙击步枪。这支枪比标准型号长了十五厘米,枪管经过精密研磨,配有一个罕见的倍光学瞄准镜。佐藤亲自调整过扳机力度,确保扣时不会产生丝毫晃动。
瞄准镜的十字线稳稳地罩在八百米外的山洞入口。通过三天的观察,佐藤已经确认那就是八路军兵工厂的核心区域,也是他的目标——陈长安的主要活动场所。
一只蚂蚁爬上了佐藤的手背。他没有动,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在满洲的冰天雪地里,他曾经潜伏三天三夜只为等一个目标出现。相比起来,太行山的初夏简直舒适得像温泉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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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西沉,山洞前的人流开始频繁起来。佐藤的食指轻轻搭在扳机上,耐心等待着那个特定的身影。根据情报,陈长安身高约一米七五,习惯穿一件褪色的蓝布工装,走路时略微低头,像是在思考问题。
当那个身影终于出现在瞄准镜中时,佐藤的呼吸几乎停滞了。目标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年轻,但那种专注的神情确实与众不同。佐藤慢慢呼气,准星随着目标的移动而微调
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目标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佐藤的手指僵住了——这不可能,八百米的距离,普通人连看都看不清,更别说现精心伪装的狙击手了。
更让他惊讶的是,目标竟然举起一只手,像是打招呼般挥了挥,然后迅退回了山洞阴影中。
佐藤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他谨慎地收起枪,开始缓慢后撤。作为资深狙击手,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次行动已经暴露了。
"你确定是狙击手?"政委皱着眉头,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
陈长安点点头,将桌上的地图展开:"就在这个位置,正对我们的山洞入口。我计算过角度和距离,至少八百米。"
"这么远?"警卫连长张大嘴,"那得是多好的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