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底,格桑花还开着。
火车穿过河流,河流穿过山谷,山谷则错落地摆放在高原女神的腰间。
极目远眺,桑桑能看到天地间的巍峨来。
或蓝或紫的绿绒蒿,金色的油菜花,粉紫色的格桑花,在草原上展开一场热烈的竞放。
连绵的雪山在天际勾勒出雄伟壮丽的轮廓。
山顶被终年不化的积雪覆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芒,宛如一位位身着白色披风的巨人,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
它们威严而又神秘,与湛蓝如宝石般的天空相互映衬。
近处,草原上,藏民的小屋错落有致地分布着。
小屋旁,牦牛悠闲地踱步、吃草,它们身形健壮,毛浓密,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桑桑原没觉得家乡是如此的大。
她先是坐了中巴到县里,再是换了大巴到山南,又坐上了去拉萨的火车。
到了拉萨,人家跟她讲,去北京可以坐飞机。
从天上飞?
她是想都不敢想。
桑桑还是选择坐火车。
这样,花了大半天,晃晃悠悠出了藏地,又在汉人的地界结结实实地开了一天多,终于她出了北京西。
出了北京西站,桑桑又被人群裹挟着涌往地铁站。
而可怜的小姑娘,站在9号线黑洞洞的入口,徘徊很久。
她知道这是一种在地下穿梭的火车,老师们告诉过她这叫“地铁”。
周围的人群行色匆匆,脚步急促地朝着各个方向奔去,嘈杂的人声和广播里不断播报的列车进站信息交织在一起,让她愈感到不安。
她紧紧攥着背包的带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在藏传佛教的知识体系里,“中阴”的概念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桑桑的认知中。
中阴,是指人死后到再次投生之间的过渡阶段,这个阶段充满了未知与神秘,灵魂会在各种奇异的境界中徘徊。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关于中阴的描述,壁画上那些虚幻又诡异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她想着,这地铁驶入地底,是不是就如同踏入了那神秘莫测的中阴世界?
每前进一分,便离现实世界更远一步,陷入无尽的未知与迷茫。
她的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微微颤抖,喃喃自语着一些经文,试图借此获得一丝慰藉。
她又想起喇嘛们教育自己的关于“魔障”的说法,一些邪祟的力量可能潜藏在黑暗幽深之处,伺机影响众生。
这地铁在地底穿梭,会不会不小心惊扰到那些潜藏的“魔障”?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这些可怕的画面,所以她还是逆着人群退了出来,选择乘坐公交车。
先是坐387路,经过1o站,在祁家豁子站下车。
又换乘67o路,在二拨子站下车,再来是换乘昌58路,最后终于到了农学院的宿舍。
桑桑推开12号楼2o8室的门,宿舍里摆设不多,左右两侧靠墙各摆放着两组上床下桌的组合家具。
在宿舍的近角,摆放着一个四人共用的储物柜。
远处,阳台的门没有关牢,虚掩着。
但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手中的行李箱也“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只见宿舍左边的书桌凳子上,一男一女正忘情地拥吻着。
男孩稳稳地坐在凳子上,女孩则跨坐在男孩身上,他们的双手在彼此身上肆意抚摸,动作愈大胆,眼看着就要开始互相脱衣服。
桑桑的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原本就因赶路而略显苍白的脸颊,此刻却是滚烫。
“烦恼如贼”。
桑桑一路而来,不坐飞机也好,不坐地铁也罢,原本想恪守着曼仁巴上师临行前的教诲:“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
但此刻眼前小情侣的所作所为,却终于如烦恼的窃贼潜入内心,偷走了她内心应该恪守的平和与安宁。
“你们……都是住这里的?”小姑娘怯生生地问。
热吻中的两个人终于现来人了,他们抬起头来。
情侣中女孩皮肤白的亮,实在是好看,却是懵懵的没有说话。
而那男孩相貌平平无奇,举止甚至有些粗鲁,他把女孩从自己身上抱下来,拍拍手,说:“啊~抱歉。”又看了看那好看得出奇的女孩,说:“下次我再来。”然后,爽利地从桑桑身边闪出了门。
桑桑就是这么认识何夕和程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