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了酒?若是,为此事而恼?他一概说清了……
好施舍的态度,好无畏的语气,仿佛他纡尊降贵来解释,已经是给了天大的脸面。
将一切归罪在酒上,倒是显得她小题大做,心眼小了。
但昨夜他有几分醉,几分清醒,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她得了这样的解释,就该感激涕零,毫无芥蒂般。
陈稚鱼心底冷笑不止,暗自摇摇头,抬头看他,露出了个没什么意味的表情,无怒无怨,也无悲无喜。
“大少爷莫要误会,西室离主屋不远,我搬到这儿来,也是为了还您的清净,并无其他,再且说了……依着规矩行事,离十五还有段日子,还请大少爷保重身体,莫要多思。”
陆曜眯了眼,神色莫辨的盯着她看。
这就是要和他打马虎眼了。
他有心同她修复关系,可她避而不谈,甚至将自己往外推,还扯什么规矩。
话是说得滴水不漏,但她心里是何想法想法,却不露分毫。
本该因她的态度而气愤,但抬眸便见她清凌凌的一张小脸,眼珠黑白分明,眉梢稍显稚嫩。
年纪尚小,纵然端庄,总也有股骄纵的小脾气,叫人看着不觉蛮横,反而可爱。
心里那点因她忤逆的反骨升起来的不悦渐渐散去,看着她挺直了脊背同自己对视,那倔强的小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酥麻之感。
陈稚鱼对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世家公子,向来都是别人听他说话,少有人敢违逆他的意思行事,他既然给了台阶,也该顺着走下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其实要说她自个儿,当然知道和他这样抻着,叫陆夫人知道了,多半要责怪她不贤,但发生了昨夜和今天这种事,她实在不想再和他对上,心无芥蒂地同榻而眠。
两人既然没有很好的感情,新婚之夜还发生了不快,倒不如彼此分开一些日子,等都淡一些情绪了,不说他会如何,到那时自己就调整好了情绪,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难受。
见他半晌没反应,就在陈稚鱼以为他会因自己的不识趣翻脸时,忽见他笑,还未反应过来,人已叫他拉进怀中,声音低哑响在耳边:“也罢,到底是为夫惹了娘子不悦,是该哄哄……”
说罢,不给她动作的时间,如同那日将她从方府接回陆府一般,直愣愣地打横抱起,连同毯子将她裹住,边大步往外走,边道:“娘子娇俏,为夫当有耐心。”
陈稚鱼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来这招,一时气蒙了,但一出房门,外面都是丫鬟,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推搡拒绝,只板着脸由得他将自己抱进了主屋。
门口的田嬷嬷和唤夏都惊呆了,田嬷嬷尤甚,她何时见过大少爷情绪外露到这般模样?还能如此放低身段去哄少夫人,软的不行就软硬兼施?
这还是她认识的大少爷吗?若是以前,在少夫人冷脸相拒后,只怕早就甩袖离开了。
甫一进主屋,他便将陈稚鱼安置在床上,见她要起,只将她牢牢压住,存了与她嬉闹的心思。
陈稚鱼趴在床铺,身上的力道叫她起不来,这般没有尊严地被压着,更觉羞耻委屈,多少挣扎都是徒劳,反听他因自己反抗生出了笑意,心里一悲,也没什么动作了,趴在床上静默着。
“娘子年纪小,耍耍脾气没什么,但也要听为夫的话,新婚的夫妻,哪有分房的道理……”他一边说着,一只手将她披散下来的发别在耳后,如此才看清她因散乱的头发盖住的那张脸,竟不知何时盛满了泪水。
霎时,玩笑的心思散了去,神色沉了下来,也不再用天然的力道压制她,从她身上起来,目光却没从她脸上挪开。
见他终于不再使蛮力,陈稚鱼抿着唇,没甚表情的坐了起来,将狼狈披散的头发拢到一边,也没看他,撑着床铺就要下去。
陆曜没让她走,扣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线条柔美的侧脸,才说:“犯人伏法,也得容他自辩吧?你我乃是新婚夫妻,便是有什么,你这样冷着夫君就是对了?”
陈稚鱼掩下疲倦的眼眸,动了动手腕,他还是紧扣着,怕她跑了一般,挣脱无果,由得他拉着,目光与他对视上,声音冷清道:“大少爷,诚然,我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生的女儿,长到现在也没多少见识和眼界,但我,也是好人家教养出来的,也知礼义廉耻这四个字为何意,您不能一边欺负我出身不好,一边又要我像哈巴狗儿一样摇尾乞怜,是不是过分了些。”说到最后,声有哽咽。
陆曜彻底沉了眸子,并非不悦,而是因她这番话心里发沉。
“我并无此意。”不像昨日自称爷,语气也少了几分轻佻,这次他自称的是我,仿佛将他们二人放在同一位置上。
陈稚鱼深吸了口气,这次转动手腕,不费力地就挣开了,她捂着自己的手,才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我的出生配不上你,诚然确实配不上,若非那些个事,我不会到大少爷您的眼前,既然如此,今日不妨将话说开,避免来日再生误会。”
本以为这日子,稀里糊涂的过,谁也不要戳破那层砂纸,对大家都好,可他多次的轻视,每每不顺意时的冷眼,都令陈稚鱼觉得自己是受了无妄之灾。
有些话,不能说,也不得不说了。
陆曜看着她,这是她这么久以来,对自己说得最长的话了,可她眼里没有情绪,声音多是哽咽。
“我因何嫁你,我心里一清二楚,自也晓得自己的身份,不敢生有妄念,您大可放心,不必担心我有所图谋。”
陆曜没想她胆子这样大,竟敢将此事说破,但她的话,也叫他沉默下来,半晌才开口。
“我不否认,起先知道你,确实对你有过误会,但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我心知你的品行,昨夜的事,事出有因,或许是我的话刺伤了你,但并非我对你心存轻视之意。”
陈稚鱼微咽,站了起来,看着坐在床边的他沉声道:“既如此,说开就好,您早些歇息,时间不早了,我也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