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多时,姜妄南逼仄的家门口挤满了女人,老的,少的,小的,一个个像被掐长脖子的鹅,恨不得眼珠子抠下来滚进屋里去,瞧一瞧传闻中无比神奇的换头手艺。
“你们瞧,一个堂堂男儿身,手怎生得这般巧?”王大娘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可不是嘛,看他轻轻一抹,在柳佩脸上刷的一下,那胭脂就像活了一般。”李婶边说边比划,仿佛自己也沉浸在那份神奇之中。
只见姜妄南手指灵活翻飞,先用细腻的粉脂均匀铺开,柳佩原本黯淡的脸色瞬间提亮了几分,变得如瓷般细腻。
接着,他挑选了几抹鲜艳的颜色,在柳佩的眉眼间勾勒,每一笔都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张扬,又不失风情,平添了几分少女的羞涩与甜美。
“哎呀,这眉毛画得,跟真的一样,比咱村东头老张的手艺还好!”张婶惊叹道,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随着姜妄南最后一笔落下,那一刻,柳佩的嘴唇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饱满而诱人。
然后,他取出几把精致的木梳、几缕彩绸以及一些小巧的发簪与珠花,先是轻轻解开柳佩的发髻,头发散落开来,淌在肩头。
他先将头发分为几股,一部分细心编成细密的小辫,环绕头顶,形成如云般轻盈的发髻;另一部分则轻轻垂落在两侧,用精致的玉簪固定,留出几缕碎发自然垂落,增添了几分柔美。
接着,他从彩绸中挑选了一抹淡雅的蓝色,轻轻缠绕在发髻之上,再点缀上几朵野花制成的小花,相得益彰。
柳佩缓缓站起身,对着铜镜,镜中人儿仿佛脱胎换骨,光彩照人,气质脱俗,连她自己看得目瞪口呆,都不敢相信这翻天覆地的变化。
门外的女人们纷纷发出惊叹与羡慕之声。
柳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满眼亮堂:“哎哟,这……这还是俺闺女吗?漂亮,真漂亮。”
柳佩满脸欢喜,一改先前自卑的模样,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柳婶迫不及待牵起她的手:“走走走,迷死那县官大老爷去,俺闺女一定能成!”
“娘,你昏头啦?还没付钱呢。”
“哦哦,是,是,哎呀,俺就是太高兴了,给忘了,不好意思啊。”
说着,柳婶从裤腰里翻出十来个铜板。
姜妄南推辞道:“柳婶,别客气,举手之劳,这几年来,柳大哥很照顾我们,劈柴送肉,挑水修屋,无不为之,我们孤儿寡夫的,无以为报,日后若还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柳婶道:“这怎么好意思呢?你身子不好,干不了粗活,我儿子身强体壮,有的是力气,帮帮忙也是应该的,你平日需要买药,那钱可不少,而且两个娃娃还小,需要钱的时候多了去了,你必须得收着啊。”
柳佩嘻嘻道:“是啊,阿亡,收下吧,我改日还找你打扮。”
秋若道:“好,多谢,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姜妄南看了一眼秋若,没有再推却,只是静静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裳,递给柳婶:“柳大哥上次帮我们修屋顶,不小心弄破了衣袖,这是我大概按照他尺寸缝的新衣服,烦请转交给他。”
柳佩抢先道:“这是你给我哥的,当面给,才有诚意嘛,我们就不做中间人啦。”
“怎么说话的,”柳婶抬起手肘拱了他一下,“阿亡,别理她,那俺就拿回去啊,谢谢你,有啥事儿随时说。”
“好,慢走。”
秋若掂量着手里的铜板,叹了一口气道:“公子,我擅自收下……”
“我知道,秋若,是不是钱又不够了?”
“嗯,要不,跟柳大哥……”
姜妄南抬手截道:“这几年,他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钱不够用的话,先把我的药停一段时间,孩子们的吃穿用度不能省。”
“我也会再多接点梳妆的活,抑或是去裁缝店多拿几个单子,不用担心。”
秋若抿了抿唇,犹豫片刻道:“公子,其实,柳大哥也挺好的吧,热心,肯吃苦,又懂得疼人,而且,他也不止一次两次表露过他对公子的情意。”
“秋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觉得可能吗?”
秋若不语,片刻,叹道:“不知伯深公子,又是何时回来?”
“随他吧。”
说起刘伯深,当年他扮作牧黎白侍卫入宫,后来一路护送姜妄南来到安国,期间还安排人把秋若接了过来。
他亲手给姜妄南接生,约莫一个多月后便离开了,扬言要召集越国流民,组成一支有秩序有实力的军队,以备复国。
这几年来,刘伯深只回过一次,给了不少药材和钱财。
姜妄南依稀记得,对方青黑色的胡茬还未来得及刮,黑了许多,显得五官硬朗,朴素衣裳下的身材壮实了不少,谈吐之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好似先前朗朗如月的公子哥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风吹日晒的劳碌将士。
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强迫姜妄南喜欢他、接受他,就跟亲生兄长那般,关怀体贴,无分毫越矩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