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寄舟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沈听肆的脸色是那样的白,白的仿佛浑身上下都已经没有了血,他的身体是那样的瘦弱,瘦到单薄的衣衫都裹不住他的身躯。
衣服宽大,四处兜风,手腕细的宛若幼童。
可是……
这样的他,怎么能流出那么多的血呢?
那五匹马竟是那样的强壮,力气是那样的大,径直撕裂了沈听肆的四肢,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伤痕。
关寄舟双手死死地捏成了拳头,根根青涩的脉络,宛若毒蛇一般盘旋而上,一直从手背处蜿蜒到大臂,在穿过脖颈,爬到了太阳穴上去。
他不知道他如今的表情狰狞如恶鬼,眼神红的仿佛是荒原上的孤狼,遇见了猎杀他的猎人,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他只瞪大了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沈听肆。
鲜血那般的刺眼,宛若泉眼一般,不断的汹涌而出,眨眼间就染红了沈听肆身上白色的囚衣。
那道从始至终傲然挺立着的身影,终于重重的倒了下去。
到最后,四分五裂。
好似都没有办法拼凑到一起。
刑罚很快结束,断肢残骸四散满地,整个刑台上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涌入鼻腔,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沈听肆死了,柳滇也死了……
所有中饱私囊,欺凌百姓,鱼肉乡里的官员们,全部都死在了这一次新帝亲自监督的监斩当中。
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的如此的顺利,没有出现任何的波折。
解汿坐在那把尊贵无比的椅子上,头看着下方刑台上面连一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的沈听肆。
整个人却突然迷茫了。
曾经的他,只能无力的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的逝去,他痛苦,他悲愤,他恨不得饮仇人的血,啖仇人的肉!
他以为他大仇得报时,胸中是满满的痛快,他以为他会恨不得仰天大笑,恨不得昭告天下。
可出现在他眼前的却只有一片平静。
甚至平静的让他感到了一丝空虚。
他没有看到沈听肆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他也没有看到沈听肆悔不当初,他甚至没有看到他把沈听肆从权倾朝野的宰相拉下来,变成阶下囚时的痛苦。
他恨了这么久,怨了这么久,他把沈听肆的罪行广而告之,揭穿了他奸诈小人的面目,让他遭受万人的唾骂,被所有的人所不齿。
然后再,在自己的手里,在痛苦求饶当中,被处以车裂之刑。
可结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明明胜利的人是自己,他却找不到半点胜利的喜悦?
解汿自以为他胜利的那一天,应当是要把沈听肆踩在脚底下的,就像当初在金銮殿上,自己跪在那里等候着所有人的审判,而沈听肆高高在上,随口一句话就断定了他们全家人的命运一样。
那时的他苦苦哀求,不断地磕头,只求他们能够放自己的家人一马。
如今的沈听肆应当也是这样!
沈听肆最好是瑟瑟发抖!惊恐万分!贪生怕死!懦弱无能!
可他没有,他只是非常平静的认下了自己的罪,然后慨然赴死。
凭什么?!
他受了那般多的苦,沈听肆却直接一死了之?!
无尽的茫然弥漫在解汿的心底,让他越发的看不清前路了。
“陛下,结束了,咱们该回宫了。”董深轻叹了一声,在解汿的耳边劝解。
解汿虽然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但官员们已然认了他这个未来的新帝。
很快的,在官员们的簇拥下,解汿离开了。
百姓们也看了不少的热闹,一开始因着皇帝的权威,他们不敢向前,此时,皇帝和官员们都走了,百姓们的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
虽然看到这些往日里作威作福的奸佞,受到他们该有的刑罚也挺舒爽的,可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则是更希望自己能够动手。
“诸位,陆漻已死,我们不用再怕他了,留着他的尸体在这里,不如拿回家去喂狗!”
“我还是不解气,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逼迫,我们一家子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就是,大奸臣陆漻死有余辜,就是他的尸首,我们也不应该放过!”
“鞭尸!只有这样,他死后才能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百姓们的嗓音不大,但却也绝对不小。
亲自看着沈听肆被五马分尸,强忍着心中的剧痛不去破坏沈听肆计划的念双,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眸瞬间变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