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套用了小猫平日的言语习惯,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小猫想要伴侣并且和伴侣生幼崽了。
可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谢陵游现在还算是只幼猫吧!他知道的,他知道猫猫会有蓬勃的欲,但幼猫……幼猫就有这种欲望了吗?!
不对,现在是春天,猫猫发|情好像也?挺正常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被打了下去,灵猫这种?属于仙侠世界的奇幻物种?,也?能够按照普通小猫的思维逻辑去考虑吗?
那也?太荒谬了
岑羡云试图用自?己稀薄的宠物知识去思考这其中的可能性,但又总是忍不住用各种?理由去反驳。
他过去的梦想是养一只没那么高傲的、喜欢粘人的小猫共度余生,但那到底只是梦想。没有经过实操的检验,所有理论都是单薄的。
更何况眼前的少年既不是纯种?的猫猫,也?不是普通的猫猫,用他原本的认知来衡量,不免有些偏颇。
岑羡云不知道在自?己陷入深思的这一段时?间,对小猫来说却?像是晴天霹雳。
完蛋了,小少爷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等小少爷有了自?己的崽崽,是不是就会把他赶出去了?
这样的猜想瞬间控制了他的行动能力?,他咬紧牙关,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在小少爷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碧绿的眼瞳蒙上一层浅淡的水意,橘调的烛光落了进去,被揉碎成星星点点的波澜折射出来,像是夜色下的碧湖,在月光的照射下,连细小的涟漪都闪烁着柔美的光亮。
岑羡云愣了愣,脑海中的考量被埋没在震惊中,无数纷杂的念头像是沙滩上的坑洞,浪潮打来之时?瞬间被抹平,消失了痕迹。
他突兀的意识到,面前的少年并不是他豢养的小宠物,而是切切实实拥有喜怒哀乐与思考能力?的“人”。
这种?突如其来的认知令岑羡云的心情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他无法形容这种?情绪,就像是养了很久当作儿子?宠的猫,突然有一天口吐人言:baba,你以后会生小崽子?吗?
这个比喻并不恰当。
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心中的某个架构松动了,反复搜寻却?无论如何找不到源头。
这也?不是好消息。
小猫无端的感到惶恐,他并没有理清自?己的诉求,却?本能地想要?打断小少爷的思绪:“小少爷要?是有了自?己的崽崽,是不是就不会要?我了?”
“首先,”岑羡云深吸一口气,压下乱成一团的思绪,伸出一根手?指重?重?地弹在谢陵游的脑门上,“短时?间内,我不会娶新妇。”
“新妇。”小猫懵懵懂懂地重?复了一遍,后知后觉地想起在前不久的课堂中学过这个词……是配偶的意思。
“其次。”
岑羡云再次曲起手?指,又弹了下小猫的额头:“我生不出来崽崽。”
他轻描淡写?地纠正了这个错误,最后,他摊开手?掌,轻轻落在谢陵游的脑袋上,小黑猫的尖尖耳朵还没有收回去——他还不习惯人形,总会抓住一切机会把自?己的耳朵、尾巴放出来透透气。
“最后,我不会因为有崽崽就抛弃你。”
烛火跳跃着,将温暖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伪装出温和的模样。但大概只有岑羡云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内心平静的吓人,不曾生起哪怕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不会因为“崽崽”抛弃谢陵游,却?并非是不会抛弃谢陵游。
“走吧,回家了。”岑羡云移开手?,转身走在前头。他知道对于自?己动了真格的命令,小猫总会无条件的完成,但他还是习惯性的解释了一句,“再不回去,吴叔该着急了。”
偏僻的小巷幽暗漫长,总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就算是白日,除了赶时?间抄近道的人,也?是没人乐意走的,到了夜晚就更不必说,四?周宁静的过了头,只有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在其中回荡。
连流浪猫的哀哀的叫声都没有。
岑羡云余光向后,小猫还在愣神,似乎还在琢磨刚刚的问题。即便如此?,在无意识中他还是散发出了针对同类的,极具攻击性的气息,将四?周的流浪猫通通赶走。
连自?己亲手?做的黑猫灯笼的醋都要?吃的小猫,又怎么可能允许其他的小猫出现在小少爷面前呢?
他们?的步子?不快,但这段晦暗的路程终究还是在莲湖灯中的蜡烛燃尽前夕走到了尽头。
为了保持莲花灯的美观,充作花蕊的蜡烛不长,刚走出小巷,便已经燃尽,风一吹就彻底的熄灭。
好在正值佳节,家家都张灯挂彩,在微风中飘摇的黯淡烛火也?足以照亮前路。
岑羡云的步伐未停,宽大舒适的衣袍被风卷起,露出下头瘦弱的让人心惊的身躯。他像是在劲风中摇曳挣扎的小松柏,虽然摇晃却?屹立不倒。
又像是迷雾深处的一盏灯,带着迷途的小猫找到了回家的路。
谢陵游永远不明白在那一瞬间,他那被天道反复干预过后的大脑到底想起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像是突破了某种?千万年的桎梏,带着残余的枷锁冲锋。
他仍站在小巷投射出的阴影中,抓着小少爷的手?却?牢牢握着,甚至随着起伏的心绪不断收紧,仿佛是某种?无声的祈求。
可他在祈求什么?
岑羡云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力?道,他略带疑惑的回头,瞧见少年嘴唇微张,眼底湿润,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可是下一秒的小猫不曾哭泣,他的脸上绽开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愉悦充斥了大脑,给予更加强大的动力?摆脱最后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