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牛,章家人都欢欢喜喜的,晚上早早洗洗就睡了。
如今手边宽裕了,晚上也不再是借着月色摸黑,桌子边点了一盏油灯。
白天的时候李瑜把三间屋子床底的稻草和旧褥子拿出去翻晒了,这会儿再铺床上都是稻草的清香。
不过现在干旱燥热,竹席睡一会儿就出闷汗,李瑜端了点喝剩的茶叶水把巾帕打湿,准备去给章小水的竹席擦拭。茶叶水对竹席有清洁和防汗的功效,擦完人睡竹席不易黏糊汗,竹席还能带一点茶叶的清香,十分安神。
他刚准备敲门,就听见屋里子两孩子在说话。
只以为他睡了,并没刻意压低声音。
章小水的声音听着近一点,“我这里的钱,给你分二两。牛就算咱俩买的。”
章峥的声音听着远一点,“不用。我还有二两。”
“你赚个钱多难,人家劁猪一头十文,你杀一头猪十文钱,你还没单独杀过猪,要是单独杀猪人还不定请你呢。”
章小水很生气。
不用想那脸颊软肉都鼓鼓的。
“经过白天的事我现在可强的很,你瞎说大实话我也不会生气!”
“等秋收后就有人为了完税杀猪卖猪,肯定有人找我。因为我便宜!”别人二十他十文,有优势!
“而且你今天又有七文落我手里了,哈哈。”
章峥道,“出息呢。”
李瑜在门外听了下,章小水的床在屋子里侧,章峥的床在屋子外侧,按道理应该是章小水的声音更远才是。他敲了门道,“我进来了。”
屋里的两孩子立即没说话了。
孩子大了,有秘密咯。
哪像小时候一听他声音就扑腾跑过来。
李瑜推门进来,屋子里点了一盏豆灯,窗户边的月色交映,原本隔开两张床的草帘子被卷起来了,整个屋子显得敞亮透气。章小水一身单衣,细棉短裤只到膝盖,盘着白生生的腿坐在章峥的床上,晃着脚丫子,好像监工的;
而章峥站在章小水的床上手里还拿着灯盏,人影灯盏缩映在蚊帐上,看样子正在打蚊子。
不用说,又是章小水使唤他哥的。
“阿爹,你咋还没睡呢。”
章小水立马跳下床,踩着草鞋就要接李瑜手上的木盆。
李瑜道,“不用。天热竹席一睡就黏糊汗,得擦擦。”
章小水道,“呜呜,阿爹真好。”
李瑜忍不住笑道,“咱水宝也好。”
李瑜把巾帕从茶水盆里微微拧了下,先去给章峥的草席擦擦。这一擦才发现草席缝隙里发霉了,边缘都脱线的破旧。
这草席也有好几年了,还是当年草帘子截成的一块。后面买竹席的时候,章峥也不要,他说竹席闷汗,没草席透热不黏背,睡着还有草木清香安神的很。
草席破破烂烂的,李瑜擦的时候小心翼翼,“峥宝,这草席换了吧。脱草扎人,你这还夹头发吧。”
章小水道,“他就是喜欢破烂的东西。”
李瑜道,“他节俭。”
章小水要证明,挪去了床脚,捡起床角叠成小布巾大小的小短褂;这原本鹅黄色的粗麻短褂如今已经褪色,跟着章峥睡了七年,如今皱巴巴的破洞脱线头,但确实十分软和,放手掌上心里都一软的舒服。
章小水举起那皱巴巴的小褂子,有些不敢相信他以前穿的衣服这么小,他现在可高可壮呢。
“阿爹,章峥这真的不是病吗?我的小褂子他硬是抱着睡了这么些年,不给他睡不着。”
他俩七岁分床睡,那可是皆大欢喜。
章小水睡觉自由散漫,章峥每次睡前都骂骂咧咧说挤到他了,但是每天早上章小水都是被章峥热醒的,冬天抱着他肚子睡还好,暖烘烘的,夏天谁受的了。
章峥他自己也不想抱的,睡觉前天各一方,可醒来就是抱着睡的。
他甚至觉得是章小水每天早起故意搞的。
这件事吵吵闹闹分不出个真相,谁都说服不了谁。
分床睡两人欢喜的很,尤其是章峥觉得自己终于有单独的床了,不会再受章小水嫌弃的眼光。
但是分床睡后的第一晚,章峥竟然翻来覆去失眠了。
夜里幽暗,草帘隔了对面床上的小呼噜声,章峥可以在床上肆无忌惮翻滚,他开始还像以往压着身子悄声翻身,但越想越闷的慌,凭什么章小水呼呼大睡,他就睡不着。
但是他翻再大的动静章小水都没醒。
等章峥站在章小水床前时,章小水鼻子被捏住猛然苏醒,一睁眼就对上章峥那双幽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