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生长环境不同,那想的也就不同,日子也只能自己去过了才知道其中苦闷。
李瑜见两孩子偷偷竖起耳朵,孩子们借着瓷碗挡住大半个脸,眼睛却相视滴溜溜的转,李瑜咳嗽一声,转移话头道,“眼见就要过年了,今年好歹是健健康康过完了。”
这几家人也别说财不露白了,家里基本什么家底都有个底。章家日子还是紧巴巴的,这回过年置办的米面油酱醋茶和一些粉条、鸡蛋、海带都是叫周圆从城里买回家的。
李瑜还在吃药,一副药六十文,是金山银山也禁不起这折腾。但章有银还特意叫周圆买了一包白糖。
周圆觉得年关要买的东西多又贵,于是还问虎家要不要买,四家一起还能稍稍讲下价格。再不济,送个孩子扎的红头绳还是能拿到的。
就这样章家置办年货还是花了六百多文,估计如今这兜里也只剩白日才卖的猪肉钱。
周圆心里正感叹章家吃药费钱时,章有银就道,“日子会越过越有的,冬天再进山打打牙祭。跟着虎兄弟一起进山烧炭也能卖钱。这还得冷一个月。”
虎平头应声,之前因为虎仔娘临盆在即他便没进山烧炭。烧炭那吃住都在山上,起码待个七八天,他不放心家里就没去。如今婆娘生完了,家里时常有李瑜和柳桑走动,外加虎仔也能端茶倒水,他倒是能抓着尾巴赚些钱。
虎平头也喝了点酒,脑子和心口都发热了,平时不大说天马行空的空话,这会儿也忍不住望门口的皑皑白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我还想把铁匠铺子开起来。”
开铁匠铺子多难,就那成本生铁已经八十文一斤了,就是把铁匠摊子一应家伙制备齐全,少不得二十两了。
周圆叹息道,“我家里有点余钱,但是多的没有,到时候你需要给你借三两还是有的。”
虎平头一愣,拍拍周圆的肩膀,“谢了,兄弟。”
气氛突兀的安静下来,只程武像个牛似的腮帮子一直嚼吧嚼吧的,他瞪着牛眼见一桌子人看他,程武大大咧咧道,“干啥,我老大都说了日子会越过越有的,俺们就跟着他干就是了。”
虎仔是个人来疯的,立即嗷嗷瞧着碗筷叫,“对对对,干就是了!”
人来疯又会传染,尤其孩子们极易感染,纷纷桥碗筷异口同声道,“对对对,干就是了!”
竹筷敲击粗瓷碗,清脆响亮。
等孩子们都敲落了,息声了,唯独章峥一人不紧不慢又说的不同,“我会很有钱的。”
虎仔看了章峥一眼,显得你了。
大人们笑,也都为之一振。
日子就是困难叠着希望,谁能说困难的尽头不是希望,希望的尽头不是下一个困难。但只要认真干,希望会越来越大,困难会越来越容易跨过,日子总有更好的盼头。
周圆对章有银敬酒道,“引水的事情多亏了章老弟,要不是你照顾我家起头,换我出面绝对办不了。”
就是现在,村子里还有人说他周家用水最多,当时出力的时候不见人。
明明周圆派了周青山去做小工,还出了米粮供了半个月稀粥。
他本不想占村民便宜落人口舌,但这粥一闹出来,村民越发眼红他有,背地里编排他精明的很,大伙儿都出力引水,他跑去做生意到时候又坐享其成。
不过说到底,引水这事情,章有银给他节约了一大笔水费开销,这恩情他也记在心上的。
周圆对章有银道,“你家手头紧的时候,千万别和我客气。”
章有银笑着点头。
热锅热炉子熏得雪天的屋子也暖烘烘的,屋里酒菜飘香,屋顶冒着烟气融化了一块积雪露出青黑的瓦片,院子里的孩子们吃饱饭了,哄闹一堆打雪仗堆雪人,一派年关将近的热闹。
屋里时不时传来大人们的说笑,细听是在说着去年的收成,又说来年的打算,日子都往好的地方想,听他们吃着,只觉得饭菜越发香。
这个年,顺顺利利的过了。
是李瑜来到山狗村后过的第一个安心温馨的年。家里的顶梁柱好了,孩子有伴了,弟弟的孩子也接到身边养着,日子虽不富裕,但一家人没有复杂的婆媳妯娌关系,男人孩子都懂事听话,李瑜孱弱的身子那精气神就提了大半。
新的一年孩子们也有了期盼,两孩子每天雷打不动的打拳练习弹弓,都盼望着雪融后进山打野兔野鸡。
这会儿两人玩出了花样,一个孩子往空中扔雪球,一个孩子射弹弓,练习进度十分明显。还会每天去河边捡适合做弹子的石头,屋檐下都堆满了一堆漂亮圆润的石子。
到了正月雪才融化完。
章有银正月了和程武、虎平头跑山里烧炭。
虎平头出技术挖窖,那章有银和程武就负责砍木材。公山里的好木材早就被人砍完了,两人便跑到别人的私山里偷柴烧炭,冰天雪地又是正月走亲戚团圆的日子,倒是没人抓他们。
只是等那些主人家开正后来山上巡视,少不得咒骂一通,防了年前没防年后,这些跳崖挨千刀的,把他山里的好木材砍了不少。不过这都是后话。
这会儿,三人带了干粮褥子在山上吃住半月,家里人也不安心。
虎仔娘还在坐月子,不能出门又怕她那性子憋坏了,李瑜便拿着麻团去她家绩麻。虎仔娘舍得炭火,家里暖和和的,李瑜手倒是不冷没长冻疮。比在家里还省了材火。
虎仔娘额头缠着青布抹额,抹额上金线刺绣一个“福”字,这还是李瑜提前送给虎仔娘的,她欢喜的不得了。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屋内灯火融融,火盆上罩着木桌架子再搭着破棉袄,桌上放着一些南瓜子、花生、野核桃等零嘴。
李瑜和虎仔娘说话间,手里已经绩出好大一团麻线了。麻线去镇上绣坊可以卖钱或者加工成夏布。李瑜最穷的时候都是卖钱了,几年都可以不置办新衣,但这会儿他都留下来给孩子做新衣裳。孩子渐渐大了,知美丑他不想孩子自卑。
虎仔娘见他心灵手巧,乱麻中也能牵出头绪平心静气的理着,单单看着他灯下绩麻,这日子好像就有奔头的。
虎仔娘哄着怀里的娃,风风火火的性子也多了轻柔,“月牙最近可得好生招架着,别感染了风寒。柳桑还在给她喂羊奶吗?我也一个月不见了,有变得白胖些吗?”
月牙就是周圆的女儿,八个月早产,小名月牙大名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