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要是进了门,能和周小溪处好?”
“能吧,水宝说两人说开了,周小溪不是对周青山好很多了?性子也没那么娇纵自我为中心了。田幸不肯嫁估计是觉得丢脸,要争口气臊的慌吧。”
许桂香琢磨了下,“那这不是好事了?这事真稀奇,没见搭过腔的俩闷肚子竟然偷偷摸摸看对眼了。”
好事是好事,就是有个田有才。
这事儿旁人也琢磨不到头,李瑜闻着许桂香身上的粪味儿,“瞧把你着急的,一瓢粪水都撒歪了吧。脚上都湿透了。”
“哎呀,可心疼死我了。”许桂香难受道。
“我家也打算买新种子,但要是肥力跟不上,再好的种子也是白搭。我家在大黄村捉的小猪不肯吃,一家子的粪水连浇菜地都不够,地里的种子全靠沤的底肥养着,不能及时追肥,那该扎根长杆长叶子的时候,就好比人吃不饱不长个子。”
许桂香说的问题,是每个农户家里都有的问题。尤其是像山狗村家家户户人口少的,家肥就更难得宝贵了。那都是半桶粪水对半桶清水凑合浇着。
到下午的时候,章有银、周圆、程武拉着好些木桶回来了。
骡车进院子,周圆和程武跳下车,柳桑见周圆一脸笑呵呵的,忘记了烦忧不禁上前问道,“有啥好消息?”
周圆道,“大好消息啊,今年咱们要是弄的好,说不定都能顿顿白米饭了。”
周圆早上出门都板着脸,这会儿那笑声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般,脸上哪还有什么愁容?
几人赶着骡车回家的动静太大,外加上田有才一直盯着周家的,所以这会儿也听的分明。
“看,周家又找到发财的路子了,我就说把幸哥儿嫁过去保证吃香的喝辣的。”田有才两眼冒光,高耸的颧骨像是偷油的老鼠一般令人厌恶。
孙傲梅头发被扯的乱糟糟的,补丁袖口也撕破了口子,嘴角还有些血迹。一旁田幸低低啜泣,露出的手臂青一块紫一块的。
田有才道,“臭婆娘,滚去女婿家看看他家豆腐卖完没,没有豆腐就从他家割一块腊肉过来。要娶老子哥儿是要点本钱的,我肯定不会轻易把幸哥儿嫁过去。”
孙傲梅原本麻木空洞的眼神逐渐狠亮,“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丢不起那个脸!老娘伺候你一辈子了,从小就在你家干童养媳,一把屎一把尿拖拉大的孩子现在吃我骨头喝我血,我受够了!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去。”
眼见两人又要打闹起来,一旁坐在椅子上的田幸,忽的起身直直朝门柱子上撞去。
正打成一团的两人立马拉住田幸,孙傲梅嚎啕大哭她俩娘命苦。田有才一巴掌扇在田幸脸上骂他是赔钱货,还踢孙傲梅歹毒妇人让他老田家断了根,说孙傲梅生不出儿子,今后田幸生的儿子头一个要姓田。
要是周家不答应,他就天天去周家闹,去其他村子说周青山欺负他家哥儿还死不承认,看他家周青山最后能不能成亲。
田有才气势汹汹的冲出院子跑到了周家。他一进院子见和周家交好的几家人都在,势头一下子就矮了一截,不说那算计贪婪的嘴脸,就连肩膀脖子都缩了下来。
但想起他家幸哥儿没了名声,今后这院子都是他家的,他哼了声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田有才背着手走近,看着周圆,上下刻薄的嘴皮子一碰,笑嘻嘻道,“亲家,又发财了啊,好事将近,咱家幸哥儿没油水,来你家拿点东西补补。今后也好给你家生个大胖小子。”
周圆捏着拳头站着没动,他身边的章有银一把笑呵呵的搂着周圆肩膀连拍两下,“难怪说周兄弟今天面色带喜,还特意买了两坛子烧酒,一坛可得四十文,原来是招待亲家啊。”
田有才一听两眼放光,脸上薄薄的枯皮都在抖动着惊喜的褶子,他忙道,“那感情好啊,还有酒!”
周圆嘴角扯了一抹难堪的笑,去灶屋把一直舍不得喝,留着待客的两坛子酒全抱了出来。
田有才有了酒,欢欢喜喜笑呵呵的抱着走了。
嘴里还念叨着,早知道这门亲家这么爽快,还去别的村子寻摸狗屁。
程武见人就这么抱着酒坛子走了,满脸肉疼,恨不得抢回来,“就这么给了?真和这种人做亲家啊,我老程都知道被缠上了不死不休啊。这下好了,今后赚的好处都要带田家一份了。老周今后一挑担子养两个家哟。”
章有银朝他脑袋就是一巴掌,“胡咧咧什么。”
周圆眉头紧锁,听着隔壁田有才哼着小曲指使孙傲梅烧下酒菜;田有才一口一个好大姐,说刚刚在气头上不能怪他,今后肯定带她过上好日子享清福。
田有才有酒喝,高兴了。还没喝就醉醺醺的摆以前的往事,说什么孙傲梅小时候天天把他背在背上干活,偷人家李子给他吃,冬天还怕冷着,先自己把被窝暖着再抱着他睡觉。
在田有才念叨声中,田家锅灶有了动静,烟囱冒烟生了火。
虎仔娘低声道,“田家以前在我们那儿算好日子的,家里几十亩地,还有牛,家里几代单传,对田有才更是像宝贝似的,从小就买了个丫头做童养媳,孙傲梅就大田有才三岁,听说像是带小祖宗一样把田有才带大,按道理讲两人关系应该亲厚,但田有才就嫌弃孙傲梅像个老妈子天天管儿子一样管他,十三四岁就跑出去逛窑子,还没正式亲成亲就玩坏了。”
李瑜道,“没想到孙傲梅命这么苦,这辈子图啥。”
但这问题又很好回答。
她那性子总不能图田有才幡然醒悟。
当娘的能图啥,不过是图她家田幸能有个好归处。
之前被吴启河欺负不给工钱,她还赔笑去干,真是心酸又无奈。
这会儿,隔壁动静又闹起来了。田有才因为嫌弃做饭慢开始谩骂孙傲梅了。
周圆低声对章有银道,“那孙傲梅能懂那酒的意思吗?”
章有银站的笔直,顶着青天白日道,“什么什么意思?”
周圆见他这会儿又装傻充愣,但还是对章有银的法子抱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