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记我和你说过什麽啦?对待姑娘意要诚,心要——心要静。我得亲自到永昌阁去一趟,我不放心他们那些毛手毛脚的。”
他趁着旭换力的空档连忙向前走了几大步,就快掀开车帘的功夫,衣诀都飞起来。
上好的织锦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然後……就又被困住了。
“旭,你是铁了心要拦我了是不是?真的不听我的话了?你学到精髓了吗?还找不找老婆了?”
腿上传来的力怔愣了片刻,然後越发紧了起来。比之前更甚。
显然他说的话句句扎心,但旭明显坚定不移。
哦!真是该死,干嘛乘这辆车,虽然宽敞让人舒适,但极不利于想逃跑的想法。换作李家那种,他早就在永昌了。
设计马车的香山帮工匠怎麽就漏掉了这一点!
“哥儿,这次真不一样了,望楼的那位兰姑娘若是知道您的处境,也会体贴您些许的……”
“我不需要。有我体贴人家姑娘就够了!”
心情犹如蒸沸的苦茶,热气把轻薄的茶盖顶开,漫出来的茶水微苦。
……?
怎麽是这种苦,还是自己给自己找的。他向来不会委屈自己,周围人给的向来进不了心半步,自己的人生顺顺利利的,又哪来的苦。
年轻的心不会盛産这种苦。
而学堂前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于阶下,因为赵怀安走不到它面前,所以不知它是否是笔墨里的那种“人至不去”的鸟。
“您的长兄,也就是轩哥儿回来了!老爷今儿早还夸他的学问好呢……”
大哥……回来了?
看着那俊美的容颜皱了下,旭就觉得完成送哥儿去学堂的任务有希望,
“那太糟糕了。”
“对哇对哇”。旭热泪盈眶,终于有点危机感了吗?他的恒哥。
“又多了个人管我,该死。”
“……”
赵怀安气极,“你让他离我远点。他管他的经义,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干。”
“……”
他确实在自己的领域里无人能及丶无往不利。
百年世家也确确实实养出了这麽一个有点传奇色彩的纨绔。
旭跟在他身边那麽多年,没见过不爱他家恒哥儿的姑娘,甚至男子也是。
赵怀安稍费点心勾勾手,无论是何种背景,何种阶层的人,无论最开始是如何的厌烦——虽然旭不觉得,他认为那是羞于啓齿的,一见钟情——最後都是非君不可。
苦苦等着的人儿,又造了多少浮华的风月。
赵怀安给各界人士展示了天啓时代所能有的最好的情事。
有人会写下矫情的词句:赤诚的三生有幸,纵然悲凉也是情。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而他赵怀安呢,在孙御史家的孙女与刘尚书的女儿走进赵府门楣,大打出手毫不罢休的时候,
他跨了半个建安城,为另一位姑娘买下一盏月亮。
那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後。
带着“他们之间就这样了”神情的姑娘,心灰意冷,却硬生生等他到半夜。
看着他拎来的破灯,那时的姑娘哭出了声,骂他怎麽不管孙姑娘与刘姑娘了。
“现在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一盏月亮。”
有的人会跨越千山万水,一切阻挠来找你,但爱的保质期一过,他会继续跨过一切障碍,包括之前的爱人,也就是你自己,追求下一个。
你怎麽呼喊也叫不回他。
姑娘把那盏破灯扔得远远的,在他错愕的时候紧紧被姑娘搂住。
他回抱住她,细细理了理她微散的鬓发。
“我恨我爱你。”
……
他确确实实是个纨绔。
那日是个莫名烦躁的纨绔。毕竟车帘外的柳絮翻飞日是麻烦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