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意一番排查,把跟他所有有过节的人都见了个遍,全都无一例外,没有一个表现得特别异常,顶多是面露尴尬,或者酸溜溜地瞥他几眼,但没人有那种真正心虚、躲闪、畏惧的反应。
同一时间,陈玦人在律所。
年假前他还有没处理完的案子,这些都不可能转手给其他人,所以陈玦照样很忙碌。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私人侦探发来的简讯。
【马克将在下午三点出狱,位置:伦敦东郊郡立监狱。】
他看着那行字,指尖微微一收。
一秒钟后,陈玦合上文件,起身去找Gordon。
但他的助理却告诉陈玦:“Gordon他中午过后就外出了,目前不在。”
下楼时,陈玦考虑到司机在学校等顾思意,决定自己开车过去。是他惯常开的那辆,最近一直停在公司车位。
刚按下方向盘上的启动键,他的指节就不可抑制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手心里像灌了铅,动作生涩僵硬。
方向盘的冰凉感透过掌心传来,刺得他短暂地失了焦,脑海里不可控地浮现撞毁那一幕。
引擎启动了。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
街道上车流滚滚,陈玦握着方向盘,眼前时不时闪现出弯道的撞击声、碎玻璃四溅的光影、顾思意面无血色的脸,气息微弱地戴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他的呼吸变得浅促,手掌在不自觉地发汗,甚至整条胳膊开始不自觉颤抖。
红灯时,陈玦差点又撞车,他猛地打方向盘靠边,把车停到了路边。
他低着头撞在方向盘上,额角微微跳动,骨节发白地捏着钥匙,整整缓了三分钟,才慢慢松开手指。
不能再开了。
二十分钟后,他换乘Uber,抵达了郡立监狱附近。
陈玦没有靠得太近,他加了点钱,让司机停在距离监狱门外不到一百米的路口,自己下车,独自树下阴影里。
三点整。
监狱的金属探头门咔哒一声打开,一批获释人员陆续走了出来。
马克·布朗在人群中最醒目,高大魁梧,牛仔外套敞着,脸上挂着压抑不住的躁动与兴奋。
此刻,门外一辆黑色轿车停得端正,是Gordon派来的律所专车。
Gordon本人也在,穿着考究的黑西装,斜靠在车旁,长腿交叠着打着电话,看上去一副应酬繁忙、不得已抽空来的模样。
毕竟马克·布朗虽然是布朗集团的小儿子,但他父亲不想上头条,只让律师来接。
就在马克快步向车走去的同时,一辆浅灰色出租车停在了监狱对面的街角。
陈玦拉开车门下来了。
风吹得他西装下摆微微扬起,他不疾不徐地穿过人行道。
Gordon注意到有人靠近,发现是他,眉头一皱,刚想出声,就听陈玦先开口。
“斯通先生?”陈玦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名单,从容而自然地对一名刚从侧门出来的中年男子喊道。
那人一怔,迟疑着应了一声。
“我是陈,戴夫让我来接你的,他是你的律师,今天没空。”陈玦微微一笑,礼貌而职业,顺手递过去一份文件核对。
斯通忙不迭地接过,露出一副见到救星的表情。
而在这一切进行的同时,陈玦似乎才“意外”地抬眼,注意到了旁边的Gordon与马克。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极快地掠过,停顿不过半秒,随即收回,不动声色地继续交接斯通的手续。
Gordon没立刻说话,扫了眼陈玦。
马克那边反应就没那么克制了。
他一眼看见陈玦,整张脸都僵住了。
原本带着几分得意的表情,像被重拳砸了,眼神里爬满了防备慌乱。
陈玦从容地把文件递还给斯通,轻声嘱咐了几句“在旁边等我一下,我叫了车,会把你送回去的”,像极了一个认真负责的年轻律师。
斯通一脸感恩戴德,快步离开。
陈玦这才缓缓转向Gordon这边,脸上笑容收敛:
“Gordon,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抱歉,我来接另一个当事人,没想到碰巧。”
Gordon面无表情,看了看身后的马克,又压下了不安感:“你休了一个星期的年假,今天才回来的么?”
陈玦随手拉了下袖口,声音低沉:“出了点车祸,今天刚回来,已经在恢复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