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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绣虎崔瀺,后有陈平安。
也许依旧有很多山上修士不曾明白一事,他已经是浩然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而且对于修道之人而言,他还很年轻,实在是太年轻了。
一处位置极好的酒楼雅间,几人相聚在此,却不饮酒。他们是西山剑隐一脉魁的刘桃枝,神诰宗道家天君祁真,买卖遍天下包袱斋的祖师爷张直,洛阳木客、道号松脂的庞。
山上,各有各不为人知的门路,各有各弯来绕去的香火情。
这还是张直被祠堂除名多年,第一次见到论辈分要称呼一声师伯的庞。
洛阳木客是一群声名不显的遁世野民,讲究以物易物,双手不沾钱财。所以在天生就喜欢做生意的张直眼中,那些长辈,都是恪守祖训的老古板,迂腐得可笑,却也可敬。张直知道这位师伯的出山,跟自己的愤然出走不同,归功于商家范先生说服了他们那位即将闭关的祖师,洛阳木客准备在浩然天下选址布局了。
至于张直与洛阳木客的关系,可以称之为君子绝交不出恶言。
年轻时候,心傲气高,他一直不理解,“钱才是世道上最干净的东西。双手怎就碰不得了?”
庞问道:“怎么用了这么个化名,‘张弓直矢’的意思?”
张直点头说道:“师伯一语中的。”
结果庞下一句就是:“你怎么好意思用这个化名的。”
张直默然。
刘桃枝大笑不已,难得看到张直如此吃瘪。
庞问道:“见过姓崔的白衣少年了?”
张直点头道:“见过。”
庞说道:“我也见过一面,他问了我们的辈分,还说咱们俩就像一个村子的,穷的辈分高。”
张直问道:“师伯准备选址何处?”
庞说道:“挑了半天,还是选中了桐叶洲磷河畔。”
张直说道:“好地方。”
做着极大生意的张直,却是一副年轻文士的相貌,常年背着竹箱。他更像个进京赶考的穷书生。见了面,若是与之客套寒暄,让人总想问他一句,在那途中的荒郊野岭,有没有遇到过貌美的狐仙?
庞问道:“这么多年以来,一次都没有后悔?”
张直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刚下山那会儿,喝过很多完全没有说话的份的酒。”
“参加过很多需要自报身份、必须介绍自己是谁的朋友的酒局。”
“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酒不好喝。当然今天是例外,是我主动想喝酒。”
庞拍了拍张直的肩膀,“既然脸皮是这么磨练出来的,我就不与你计较喊师伯的事情了。”
他们这才开始喝酒。
庞突然泼冷水一句,“我觉得他只会比绣虎更难打交道。”
洗冤人也好,包袱斋也罢,想要在宝瓶洲站稳脚跟,总之都绕不过大骊王朝,尤其是如今的新任国师。
祁真明显有些讶异,笑问道:“这是为何?”
祁天君一直觉得跟聪明人往来,一点都不费劲。怕就怕跟混人打交道。
张直点头道:“我在青衫渡见过陈先生,好聊是真的好聊,难聊也是真的难聊。”
不光是陈平安,刘桃枝跟崔瀺都是打过交道的。谈得拢,谈不拢,崔瀺也不会有任何的疾言厉色。事后刘桃枝返回总堂那边,仔细复盘,尝试着逐字逐句解析崔瀺每句话的言外之意。最终刘桃枝总结出两个观点,一个是总堂在座所有人公认的答案,崔瀺比天底下最精明的生意人更市侩。
另外一个是刘桃枝的个人感觉,至今没有跟谁提过。
不知为何,总觉得那次不欢而散的见面,崔瀺看着自己,就像从头到尾看个傻子。
刘桃枝他们站在窗口,一起望向那位多以青衫剑客示人、今天却是身穿大骊朝服的年轻人。
曾经如无名野草一样的孤儿。
竟然可以活得这么如日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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