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瞳直立,血源急催,乾清门山道上,龙气冲破云霄,嗷然龙啸彻耳,轰隆碰撞之声震人心神。
“孽龙已入阵,众人杀助纣为虐之妖邪,再诛孽龙,还天下太平!”
天外一声激昂高喝,激荡四野,冲散龙啸之声,惊醒众人一刹,剑光乍起,流云风涌,山道之上,但闻一人癫狂大笑。
“终于……”
嘶哑喑语,低闷阴沉,响于笑声之后,含混重叠的音色,不知那一张嘴里吐出的是几人的声音,转眼却又归拢于熟悉嗓音,清冽依旧,懒散依旧,杀意怨怒之极,前所未有,“天负我等良多,何以苛责我生而为恶?今日,天不存,万物,尽亡!”
狂傲凶语既出,剑锋再利,剑气流转间,惊闻哀嚎迭起。
“邪魔,休得猖狂!”
厉掌携怒而来,数道人影降下,齐齐逼杀。
“我等本为神,天地不仁,绝我等生路。汝辈受我等神力精气滋养,方得如今修为。受我等恩惠,不思感念恩德,以杀报之,汝辈有何资格称吾为邪?”
讽然逼问,已然癫狂的剑者无惧,元功再提,以一敌众,不落下风。
眼见久攻不下,结界之中,被困孽龙更是悍然冲阵,山摇地动间,结界已显不稳之兆,围杀之人怒然喝问,“此二者,邪魔心性已显。此刻若不诛魔,天地将荡然无存!乾阳子!你们还在等什么?”
“若非诸位苦苦相逼,善者何造杀业?”
纷纷羽落,冷冽言辞似叹息,更似诘问,一人随声翩然而至,其后虚空扰动,沉睡多年的大妖一朝苏醒,压境而至。
围杀之人顿时变了脸色,警惕后撤。
片刻的对峙,三方势力,成鼎足之势,唯有剑者身后结界之中,龙吟腾啸,浩劲不断冲击结界。
下一瞬,剑者身一错,战局丕变,未闻惊嚎,妖魔人三方已是各有伤亡。
人魔两族来不及指责妖界此举是自掘坟墓,妖族亦来不及表明立场,言明要覆这世间的剑者,抓准众人对峙的一刹,无声开杀,在妖魔人三族皆未反应过来时,已收数条性命。
“尔等虽欲助纣为虐,可某些邪魔却是未必领情啊!”
嘲讽与战声惨嚎同起,同遭屠戮的妖界众妖,却仍将矛头对准人魔两族。
“妖族因祖神之故方得保全至今,苟活多年,今日为助神子功成,舍命又何妨?”
三族相杀,人魔两族虽有合作,但此混乱之时,为自身利益,却也于浑水摸鱼中彼此厮杀,再有剑者持剑掠境,随行收命,仙山清正之地,顿时为浓惨血霾笼罩。
磅礴血气,涌入阵中,催庞大浩力,逆转地气,接引大地龙脉,与阵中龙族遗子两相抗衡。
地脉龙气升腾,暂遮此方天机,秦钰虽将血脉之力催动到了极致,天边却无劫云聚集。
地气汇集,天灵急涌,天道气息陡盛,杀伐中的剑者身形凝滞一瞬,为怨恨杀戮所蒙蔽的心神暂得一刻清明。
乱战之中,拂晓一侧目,便寻见了那始终跟随在侧,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杂毛鹄,时候到了。”
因觉得不够君子而舍弃的称呼,在对方已然换了副面貌的当下,轻描淡写地唤出,拂晓收了剑,回看了眼尚在阵中硬抗龙气压迫的人。
倏然绽开的笑,几分轻嘲,几分嗟叹,皆付释然。
透心而过的利爪攥握一团黑气,晦涩喃语念诵间,黑气之中钻涌金色符文,层层封锁欲逃恶魂。
散一身灵气,再成困网,吸纳逸散黑气,誓要将恶魂除之殆尽。
灵气散尽,长剑黯然,本为枯木再造之剑,寸寸皲裂崩解,剑身所化人形亦随长剑崩解,灰化消散。
凄然怒嚎,绝望呼喊,皆为结界所阻隔,拂晓看着阵中淌下血泪的人,不禁想,自己或许,欠他一声抱歉。
答应了他的事,自己却没能做到。
但自己浑惯了,想来,他当习惯自己的出尔反尔。
眼见珍视之人灰化消散,因龙气对冲而将血脉之力提至极致的人,在肉身已然承受不住自身力量而不断崩坏修复的情况下,绝然再纳天地之能,竟是打算不顾天地生机及自身性命,要强行吞噬地气龙脉为己所用!
天道气息随地气天灵被秦钰吸收而骤然减弱,察觉此地越限者众多,天劫忽至。黑云盖压万里,强烈的毁灭气息,使身处其中者,皆感死劫临身,逃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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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有数,生死无常。为私欲而毁苍生,秦钰,我不是这么教你的。”
山道尽头,一人缓落,清正昊光锐气冲霄,磅礴灵压席卷,被秦钰吞噬的天灵地气顿时如被补全,龙气再盛,强压秦钰身上龙息。
劫云徘徊不去,天地静谧,唯山道上一跪一站的两人,默然对视。一者清逸翩然,一者狼狈凄绝。
“可你也曾教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喑哑嘶语如蛇吐信,艰难吐出时,又如厉刀割喉,道得缓慢哽咽。眼泪不及淌下便被灼热龙气蒸腾,唯有气血盈身肉躯崩毁时淌下的血,在被蒸干后留下清晰血痕,“秦阳昇,为何,你不杀我?我的过错,为何,要让他抵命?”
“一切,皆是命数。”
秦阳昇平静看着面前头一次放肆直呼自己姓名的弟子,那眉眼与自己有几分相像,却不似自己这般薄情。
当年本愿他通达人情,方取秦钰之名,谐音情欲,不想却是定其一生痴妄,重情如此,反成偏执。
一声轻叹,秦阳昇卸了一身肃穆庄严,在被龙气结界压得无法起身的人面前蹲下身来,如小时候那般,轻抚其顶,“傻徒儿,怎么到了现在还不明白?”
“非是你有错,只是有的事,顺天而为,或是逆天而行,皆有其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