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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第1页）

季泽笑道：“好，多谢。”

片刻后，季泽三人被迎进小院，穿过甬道，就到了第一进院落。进入过厅，再穿过一道圆拱门，便看到一个穿着白袍的清瘦背影，正弯着腰，拿着一葫芦样式的木瓢给花浇水。

门房大声提醒道：“先生，您日夜念叨的徒弟来看望您了。”

老者闻声放下木瓢，转过身来，抬头细细打量起眼前身姿挺拔的年轻人。

似乎是眼神不太好，良久，他才不确t定地温声问：“是阿泽来了？”

“师父，是我。”季泽上前一步，撩起衣袍跪在地上，“弟子不孝，五年皆未能在师父跟前尽孝。”

陈度元双眼渐渐清明，他忽然笑了，连连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快起来吧，我们师徒俩好不容易见面，跪什么跪，别整这些虚礼。”

季泽起身，也笑了，他眉目俊逸，目光温润，“看到师父身体康健，阿泽心里便放心了。此前弟子外放河西省，因事出突然，时间紧急，未曾来得及亲自与师父道别，害得您老担忧。”

陈度元今年已经七十一岁了，但依然精神矍铄，他的目光宽和周正，“你父亲送的云雾茶，移栽到临山县后，长势不错，每年都能采上许多，对身体大有裨益。为师除了耳朵背了些，眼睛模糊了些，身体可是好的很吶。”

“倒是你啊。”说着，他伸出手在徒弟背上使劲儿拍了拍，算作惩戒。

“为师此前便叮嘱你万事不要太过激进，你不听，一入官场就推行变革，这下好了，被赶去庭延府一待就是三年。”

陈度元的话虽含指责之意，但脸上却并未见到生气的情绪。显然，他很满意季泽在陆和县的表现。

季泽也不恼，老实认错，“是弟子过于自傲了，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过弟子受的这些苦不算什么，只是对不起枉死在这场变革中的人。”

陈度元可以自己骂徒弟，却见不得对方自怨自艾，他不赞同道：“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公正，非黑即白亦不是完全正确。你要知晓，你做的事救了这天下多少百姓。”

话落，陈度元感受到一道目光，视线下移，只见一个歪着小脑袋似在认真听他们讲话的小孩，正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

“这可是阿祺？”他笑起来，脸上的褶子快拢成了一朵菊花。

他与弟子有过几次通信，知晓季泽已经当了父亲。

“阿祺，快叫师公。”言星遥柔声提醒道。

小阿祺松开娘亲的手，跑到陈度元身旁，小手拉着他的衣袍，仰头奶声奶气地喊道：“爷爷～”

“诶，乖孩子。跟爷爷去里屋，爷爷家里有麦芽糖。”陈度元哈哈大笑，立马牵起阿祺的手，一脸慈祥地说道。

“糖？”小阿祺每日吃的糖有定数，此刻一听，双眼发亮，“阿祺没，没次过糖，蟹蟹爷爷～”

季泽与言星遥对视一眼，这熊孩子。

陈度元顿时眉毛一竖：“什么？你没吃过糖？这也太不像话了，哪有小孩不吃糖的。没事，爷爷给你吃。”

阿祺嘻嘻笑：“爷爷好哟～”

老人看见孩子似乎就忘了季泽二人，还是小厮将人请进待客厅，上了热茶和糕点。

如此，小半日过去，孩子玩累了，在房间里睡觉休息。陈度元也顺便小憩了一会，醒来后他才道：“小孩子精力旺盛，我这老头子身体不行了，总是觉得困乏。”

“不过，老夫好像忘了什么事？”他蹙眉，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小厮道：“先生，您的徒弟还在外边儿呢。”

陈度元恍然大悟：“哦哦哦，是，我那弟子来看望老夫了。”

他杵着拐杖来到待客厅，因为方才休息了片刻，又精神了些。

往日这个时候，他已经用过午膳，回屋睡觉去了。

只是总觉得今日有什么事情没做。

季泽早就听小厮和门房说了师父的情况，他心中叹息，问系统：“统统，我师父这情况，喝九转健身汤有用吗？”主要是他不知道陈度元现在的情况算不算得上是犯病了。

系统回道：“宿主，陈度元的身体这么多年早就被云雾茶改善好了，并没有生病。他这样的表现，只是因为年纪大了而已。”

季泽叹道：“好吧。”

陈度元慢悠悠地坐到椅子上，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还是初年送的茶好喝，喝多少年都不腻。”

季泽听到他叫自己的字，顿时感觉一阵温暖，以师父如今的记忆力，竟然还能记着给千里之外的自己取表字。

陈度元看向他最小的弟子，心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连当初那个小小的阿泽，都能撑起老百姓们的一片天了。

“初年，你考中解元时，为师问你什么是为官之道。你说为官一场，造福一方。今日，你做到了，为师很欣慰。”

“几年不见，你现在是愈发稳重了，如此年轻便官居三品。但为师还要问你一句，经历了这么一遭，可还坚持当初所言善良也是一种选择？”

对上师父仿佛能穿透他灵魂的目光，季泽未有一丝一毫闪避，他坚定道：“此生不渝。”

陈度元笑着道：“好！这才是为师的弟子。”

他这一辈子收的学生不计其数，死的死，残的残，真正算得上手把手教导的弟子，也就当今圣上与眼前这个小徒儿。

最聪明的也是这个最小的，此子是他最欣慰的，亦是他最不放心的。

陈度元又道：“你能明白便好。做官就是这样，人人都想做官，可真正为公的官有那么好做吗？初年，以你之脾性，入了仕途，大部分都是在逆流而上，日后可还有得苦头吃。没了一个黄忠言，还有下一个李忠言，张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