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自己的眼睛,眸底蓝光流转,启唇轻声道:
“他们都死了,你确实该受罚。但,这并不能改变结果,除了折磨你我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你要做的,是和我站在一起,去反抗,替他们去推翻这个制度,这才叫赎罪。懂吗?”
一下子,将沈逸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翻天覆地般瞬间撕毁。
他呆滞地掉眼泪,浑身发抖,可这个念头,却又实打实钉入了他的脑海中。
他点头,嘴里又不自觉念叨出那句“对不起”。
洛奕俞道:“沈逸,已经一年了,就算天天把自己缩在壳里,也总该到该出去的时候了吧?”
那么久了啊。
他有点恍惚,又不敢去回忆。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被灼烤着。
被无数铁针刺穿脊背,千刀万剐,皮肉削尽。他失去感知外界的资格,度日如年,硬生生熬着。
他很想倾诉些什么,偏偏又一个字说不出口,洛奕俞看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抱住他。
他不可能安慰沈逸“你没有罪你只是被骗了”,他说过,没资格去代替亡者原谅,可要他真的逮着沈逸痛点猛攻,他也真的做不到。
他没法放过他,可也不能去救他。
到底什么才算还清,谁又能知道。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洛奕俞都待在家里,陪着沈逸重建思维。
其实并不算太困难。沈逸只是开不了口而已,被他强迫跟着自己一个字接着一个字读了几页文章后,说话就利索多了。
当然,这是站在洛奕俞角度看的。
对沈逸而言,把那些东西强行塞进脑子里,是真的会搅得他大脑疼痛不堪。尤其是洛奕俞还要莫名其妙考他一下,问他前几个字该怎么读,回答不上来就要一直罚抄。
是的,洛奕俞也发现了,沈逸现在对挨打有些莫名其妙病态的依恋。他并不是不怕痛,只是觉得不管怎么罚都是他活该受的,甚至能从中获取到些许心安。
所以比起单纯的挨打,很明显,罚抄之类的东西对沈逸而言痛苦多了。
也是,连自己脚筋都能活生生挑断的人,还有什么是他忍受不了的。
在被罚抄第四十三次时,沈逸终于被逼的会主动说话了:
“小……俞,我当年,没让你罚抄……”
“哦。”他漫不经心,“时代在发展,我们总要与时俱进。例如我现在就想让你抄,你能怎样?”
这话是这样用的吗?
沈逸隐隐觉得不对,又说不太出来是哪里。
其次是吃饭。
虽然沈逸是真的不想被插管,也是真的很想配合,但这东西真是不由他控制的,胃里只要一有东西就开始痉挛。
几乎成了习惯。
沈逸无奈,不需洛奕俞多说,就安安静静跪在地上,已经做好了要被打一顿再绑起来强制灌饭。
可……
他没想到的是,洛奕俞先抱住他哭了出来,哽咽:
“太吓人了,哥……眼睁睁看着你一点点去死,这种死法,就好像,好像你真的再也没法活过来,要彻底离开我那样。你可以死,但不能是这种方式,你懂我在说什么吗?算我求你……”
唉。
该拿你怎么办呢。
沈逸摸着他的后脑勺,笨拙安慰:“我知道了。”
再之后,就真的没吐过。
沈逸整个人还是很病态,经常会莫名其妙走神,注意力无法集中,甚至有时候会突然流泪,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跟他说对不起。
他的膝盖青紫一片,洛奕俞实在是拦不住,索性在他常跪的地方铺了层厚地毯。
就这么养了一个多月,总算是把沈逸的气色拉回来些。虽然没重几斤,但好歹不是之前那种看着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死人样了。
沈逸不是傻子。
再理智稍微回来一些后,他便能明白,洛奕俞并不是在刻意折磨他,反倒是有意引导他的思维朝正向走。
他感激,却又惶恐。
一个罪犯,怎么配呢。
他该永世不得安宁才对。
又过了半个多月。
他捧着戒尺,一言不发跪在洛奕俞床前。
洛奕俞一见他这样就头疼:“又怎么了?我都塞到柜子最里层了,为什么你还能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