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船票(1)
B市的冬天来得迅速,夏天来得更是快。
还没等把因料峭春寒多添上的衣服压进柜底,蝉鸣一席卷,城市便一下烘成了一个大火炉。
陌生的腥香味自男大的衣领侵入唐智安的鼻腔,被酒精麻痹过的感官也抵不住恶心感阵阵自五脏六腑里涌上。
闭眼的那一刻,她有点後悔了。後悔自己没同他商量,就打下了一个代价极大的赌。
自从在医院里隐约瞟见的残影之後,她的馀光里再没有闯进类似的黑色,朋友圈里那些行踪的预告,很可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会不会其实,他已经放下了?
就在男大那满是酒气的唇即将沾上唐智安的唇瓣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自身後而来,将她紧紧地禁锢着去,远离开了男大那令她不适的嘴。
是江逐浪吗?她的心里闪过一丝希冀。
但很快泯灭了去。
身後那人的气味依旧陌生而令人头昏,是带着淋漓大汗自然风干,没洗澡又出上了一层的,夏天里不爱干净的中年男士的气味。
满是烟味的丶布满污渍的丶起满了干脏活的茧子的大手盖上了她的口与鼻,才刚一覆上,窒息感便直脑袋顶而去。
眼前的男大也陷入了同样的境地里,他也被同样身手的男性束住了双手,掩上了嘴巴。
娇生惯养的男大没有在风暴中心号上经历过几番生死的对弈,头一遭被悬殊体格的男性压制得手无缚鸡之力时,腿脚一下就软了下去。
“我操,这人他妈的,尿了?”压制着他的男性在感受到了大腿上传来的湿意之後,破口大骂了一句。
“尿了?怎麽可能?”
低哑的声音从耳後传来,在感受到了唐智安的窒息之後,松开了大拇指,让她不至于当场死在自己手上。
对面的男人出声威胁着男大:“别叫,叫就拔了你的舌头,听懂没有?”
男大顺从地点了点头,男人便松开了钳制着他的手。
没了支撑後,腿软的男大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自觉地用手捂着嘴巴,连求饶都忘了怎麽说,竟低声啜泣起来。
那男人从身後掏出一把小手电,打开,照在了男大的脸上。
仔细端详了半晌之後,他怒不可遏地说:“王八羔子!不是这个人!”
“你这□□,病成什麽样了,还到处找男人?算了,有这一个也行。”身後的男人辱骂着她,语气里满是不耐。
唐智安怕归怕,但脑袋还是冷静的。从两人的话语里,她听出这两个男人是冲着江逐浪来的,并且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
江逐浪的疑虑并不是凭空生出来的,这麽长时间来,他感受到的那些潜在的威胁,很有可能是真的。
他的病状,不是日积月累的焦虑所致,而是上岸後的这几个月里,真实的境况让他喘不过气。
而自己竟然还……
“还不赶紧滚啊!死废物!老实点,立马滚回家去别吱声,明白没有?”
被踹了两脚之後,男大被吓走的魂魄才略略收回,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腾出一只手来捂着被尿液浸湿的裆部,一步一软地逃走了。
唐智安的嘴被胶带封上,双手被反绑,两个男人押着她往街边停着的一辆面包车处走去。
和绑匪的体格有着天壤之别,更何况他们还有两个人,唐智安自知斗不过,只能乖乖照做。
走近面包车的时候,安静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了聒噪的警笛声。两名绑匪肉眼可见地慌了神,胡乱地把唐智安往後备箱里一塞,箱门一盖,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车子里。
“车开快点!磨叽什麽呢!”
“後备箱没关上!”
“我操!人呢?!”
警笛声还在後面狂叫,尽管後备箱里早已不见了唐智安的影踪,绑匪们也不敢把车速降下来。
躲在小巷里,被江逐浪庇护在怀里,偷偷看着绑匪们一脚油门离开的唐智安终于松了一口气。
气是从鼻子里出来的,江逐浪给她松了绑,但嘴上的胶带粘得牢,他不敢贸然取下。
警笛响起不久,唐智安便听出了这是假的声响。由远及近的警车声会産生变调,而且不会有手机扬声器的谜之底噪。
後备箱门果然被一段绳子抵着,没能顺利关上,唐智安便在那两绑匪囫囵上车之後,一脚踹开了车门,果然见到了一张梦寐许久的脸庞。
“你怎麽敢……”
“唔唔唔!唔唔唔!”
江逐浪刚想对着唐智安一阵骂,就被封了嘴但不输气势的唐智安唔了回去。
江逐浪叹了一口气,把她带回了酒吧里,找侍应生要了一壶温水,带着唐智安进了洗手间。
温水浇灌,胶质物失去黏性,从唐智安的嘴上一点一点剥落。
她的嘴唇肿肿的,湿湿的,看上去还有些黏。江逐浪抿了抿唇,抿去了想要不顾一切地亲吻她的心。
“你为什麽要这样?”
“你指的是哪个?分享自己的行程,还是跟那个男生在街头亲吻?”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