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江晟的家属就和澜锦签了委托协议,律师可以去会见当事人了。
这是楼明叙第一次去看守所,整个人像被注射了一支兴奋剂,激动得很,他翻出最满意的一条暗纹领带系上,又对着律所透明的玻璃门整理头发。
刚毕业的小年轻还处于发量爆炸的阶段,楼明叙的卷发狼尾被风一吹就又乱了,他抓取发胶搓揉,均匀地抓在发丝上,很快便定了型。
风把一阵香味带到里面,周言嗅了嗅,说他是花蝴蝶。
楼明叙把这当成了溢美之词,还说:“我觉得咱这儿得添一面仪容镜,老跑到外面照玻璃,显得多磕碜。”
“咱这又不是卖衣服的。”周言对他的诉求视若无睹,把桌上剩下的可乐一口气喝完,起身道,“走了,我载你。”
“哦?这么好?!”楼明叙惊喜地扬了扬眉梢,他还以为周言和他一样很穷,没钱买车,他们得打车过去了,“之前怎么没见你开过啊?”
周言说:“因为我为人低调。”
“你不换身衣服吗?”楼明叙看着周言那一身出场率很高的,穿着就跟便衣警察一样普通的T恤牛仔裤,产生了顾虑,就这样过去,他岂不是衬得周言很没仪式感。虽然周言穿白T也很好看。
周言说:“这就是我的工作装。”
“好吧。”
楼明叙想象了一下,周言开的车应该有着流畅的车身线条,漂亮的车型,颜色应该是银灰或者纯白,兴许是辆奥迪,三十万左右的车比较符合周言身份,不过分张扬,也不会显得穷酸落魄,好像不赚钱的样子。
楼明叙屁颠屁颠跟着周言走了一段路,只听“丢丢”一声,停靠在巷子边的一辆两轮电动车响了。
楼明叙失魂落魄地怔住。
不是奥迪,是雅迪。
电动车看起来很旧了,也不知道是开了很多年还是买的二手车,多处蹭掉了漆,本该安置在车子尾端的收纳箱也不知去向,总之是一堆破铜烂铁,好像一屁股就能把它坐死。
楼明叙大失所望道:“这就是你的交通工具啊?”
“嗯,”周言拿起车把上挂着的卡通头盔戴头上,想起什么,扭头对楼明叙说,“你去烧鸡煲老板那借个头盔,要不然被交警抓到要罚五十。”
楼明叙犹犹豫豫,很不情愿地站在原地,他的发型和衣服都是精心收拾过的,还上了那么多发胶,戴头盔岂不是把他的造型毁了?
而且哪有人穿正装打领带戴头盔的,看起来一定蠢爆了。
“……我不想戴,老板的头盔我见过,太丑了,而且还很破。”
“屁事真多,那你戴我这个。”周言把脑袋上的摘下来递给他。
周言的头盔倒是不丑,但楼明叙还是拒绝了:“有点幼稚,跟我的衣服太不搭了,不过没事的,我反应快,一会儿见到交警我就跳下车走路,指定不会被发现。”
周言轻哼一声:“你怎么这么多讲究?”
楼明叙抱着侥幸心理上了车,无处安放的双手轻轻搭在周言肩上:“罚五十我也认了,就当是打车过去的。”
周言:“兜里有钱吗就认?”
楼明叙捂了捂兜里手机说:“你先帮我垫一下,等下个月发工资我再还你。”
周言掰着自己的手指,冷酷无情地罗列桩桩件件:“你上回打翻我咖啡,说要赔我的咖啡加干洗费一共一百零一块五,之后打碎我马克杯赔三十,吃掉了小咪的磨牙饼干和牛肉干二十五块,我放在桌上的零食两百六……”
楼明叙连哎了几声,阻止道:“知道了知道了,下个月肯定还你,你是属计算器的吗,这么会算账?”
周言狐疑地看着他:“你那点工资够还贷吗?”
楼明叙也怀疑自己的工资根本不够赔,但他骨气还是有的,郑重承诺道:“不够我就把我工作以外的时间都卖给你,给你当苦力,刷锅洗碗搓衣服,捏腰捶背干跑腿,这总行了吧?”
周言说:“回去给我签份协议。”
里堂口这个小地方平时不常见到交警执勤,路上骑电动车的人基本都不戴安全头盔,而且都开得很快,而周言是第一次开电动车带人,很不熟练,车把摇摇晃晃,以大概十五码的速度前行。
“按你这龟速,我们到那儿天都黑了。”楼明叙怕戴着头盔的周言听不见他说话,还特意把脑袋往前靠了靠,说,“要不然我来开,你坐后边儿。”
周言没搭理他,车速稍微提快了,一到转弯的地方,车把还是抖,眼看着就要撞上挡车石了,俩人都吓得不轻,楼明叙的右手越过周言的手臂,一把攥住他的拳头,调整了一下方向。
完美避开石墩子。
楼明叙嫌他技术太菜,周言则反过来嫌他太重,所以车把才很难控制。
“我一个人开的时候就没有这种问题。”
楼明叙只觉得他在狡辩。
“你太菜了。”
俩人光顾着说话,等楼明叙一抬头,发现前方三十米处就有交警执勤,已经有没戴头盔的人被拦下来了,交警正在开单子。
“我靠!”楼明叙着急地拍了下周言的肩膀,“快快快把我放下来,前边有交警!”
眼看着交警的视线朝这边扫过来了,周言一记刹车加急转弯调头,车身倾斜得厉害,车把彻底失去控制,俩人惊叫着倒向一侧。
“嘭!——”
周言连人带车摔倒在地,楼明叙腿长,迈出去躲过一劫,赶紧将人扶起来,从上到下检查一遍:“有没有摔伤啊?”
周言倒是也没哪里摔痛,只不过刚才摔在一滩有水的地方,侧腰和衣袖都弄得脏兮兮,没办法见人了。
再一看身边的人,完好无损。
周言用纸巾擦着衣服,气呼呼地说:“这事儿你全责,干洗费加一百。”
楼明叙感到一点委屈,这事儿怎么能赖他呢?不是某人驾驶技术太菜吗?
但还是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