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海市很空,人们都陆陆续续回家过年了,留下一部分死气沉沉的打工人被困在这里,除了手机的通话记录增加,与平时也没什么不同。
过年,也就那样了。
除夕夜。
方时勉一个人在监控室值班,徐龙被领导强制休假回家过年,不休假还要倒扣他钱。
徐龙知道这些见风使舵的经理打的什么主意,哪能真就让那些人如愿,前脚休假,后脚就在群里发回乡下的视频。
他的确回家了,回老家给离世的老母亲烧钱去了。
徐龙发视频的时候杨经理正在监控室签字,看到这些视频脸都黑了,方时勉看着领导咬牙切齿,像是被人喂了狗屎的模样,心里对徐龙的敬佩简直上升了不止一个等级。
人怎么能这样勇敢?
晚上值班保安给方时勉带了一个公司发的新年小礼盒,里面有些小零食,花生瓜子……
以及最重要的,两百元现金红包。
这是除夕夜夜班的唯一优待,方时勉拿着那两百左看右看,心里觉得高兴,这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过年钱。
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是他自己用劳动换来的。
方时勉心里开心,却找不到地方倾诉,想起徐龙传授他的解闷小游戏,大着胆子,在监控下面打开手机,搜了一个运动视频跟着做。
监控室本来就闷,没一会儿就开始出汗,他直接脱掉卫衣,穿着那件不太合身的老头衫继续做。
徐龙和他说过,过年这几天值班,只要不离开岗位太久,没有高层领导会去平台看监控,就算看了也不会在这两天去找员工晦气。
那老头衫对方时勉来所有点大,少年人身材消瘦纤细,弯腰或者做幅度比较大的运动时,那衣服都是歪歪扭扭的,处在要掉不掉的中间。
方时勉本来还想换裤子的,厚实的棉裤着实影响他的发挥,但想到过会可能有夜班保安要进来休息,就还是保守了一下,只当加大运动强度了。
在折腾了一身汗之后,方时勉总算把心里的一些情绪和躁动摆平,坐在椅子上歪着歇了口气,扯了点纸巾来擦汗。
方时勉歇了好一阵,觉得身上有点发冷了才慢悠悠把衣服套上,看了眼时间,都要十一点了保安还没下来休息聊天,有点反常。
等到时间接近十二点,两个夜间巡逻的保安大叔才姗姗来迟,两人说着话走进来,和方时勉打了个招呼。
“徐龙回去过年啦?”
方时勉把操作台上的纸巾丢在垃圾桶,拧开水杯开始喝水,“嗯,龙哥今晚休假,只有我一个,后半夜可能要麻烦你们下来一趟换我上厕所。”
“没问题没问题。”
两个保安到后面坐下,开始抽烟聊天,他们兜里揣了花生瓜子,说着就热情邀请方时勉过去吃。
方时勉其实还没有怎么和大叔们单独相处过,有点小小的局促,他连忙指了下旁边铁柜上的手提袋,“我也有的,不吃不吃。”
可惜叔叔非常热情,看他过年还孤零零一个人值班心里怜惜,方时勉手上最后还是被塞了一把,他垫了张纸剥瓜子,随口问,“今天怎么下来这么晚,有事耽搁吗?”
“哎,别提了。”其中一个大叔抖抖烟灰,把帽子也拿下来,挠着脑袋,“早就说要下来的,还不是东区那边好几年没住人别墅,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有人找到保安亭来说跳闸,非要去我们巡逻岗去看一下。”
方时勉想起那天去送U盘看到的黑漆漆的别墅,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六栋旁边的别墅吗?”
另一个大叔用手背往腿上狠狠一拍,给方时勉吓一激灵。
“嗨!就是那里,我在云锦干了也有一年多了吧,第一次知道那屋子居然是住人的。”
“没住人吧。”那大叔皱着眉,看向旁边的大叔,“咱俩都没能进去那别墅里面,我拿手电往窗户里照过的,他妈的全是拿白布罩着的,别说人,老子连个鬼影都没见着,跳闸,跳鬼差不多。”
“难怪,我问那个人用了什么电器之后跳闸的,他给我说就开了个灯,我当时还觉得纳闷,觉得这人满嘴跑火车……啧,那人看着不像是什么老板,会不会是贼啊?”
“不会吧,贼敢来保安亭喊人?还非得要两个一起去,连我们公司的规定都知道,而且还在这除夕夜档口,你说那人是个鬼都比贼靠谱。”
“不太对吧,一会儿还是去那边再转转。”
听到这里,方时勉早就不剥瓜子了,他都要被吓死了,之前在那条路就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这会听到这话,什么白布,什么鬼啊的,看监控室都觉得有点恐怖。
偏偏那两位大哥还在说个不停,“东边那边人少,阴气重着呢,我之前一个人去巡逻晚上都不去那边,就是担心遇到脏东西。”
方时勉如遇知音,深有同感,默默举起手,“我也觉得那边好吓人。”
可能是方时勉的表情太逗人了,把两个吹牛的保安看乐了,又随口逗了方时勉几句,把小孩说得一愣一愣的。
还是其中一个大叔看时间差不多,招呼着另一个抽完烟赶紧走了。
只留下一屋子二手烟和发懵的方时勉。
四周安静得可怕。
方时勉环顾监控室一圈,默默拿操作台上的电脑放大悲咒,还把自己刚剥出来的瓜子拿到一边,又去柜子里拿了俩沙糖桔放到一起,心想自己也是上供了的,可千万不要来吓他。
没过好一会儿,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方时勉一看,居然是祝泽打来的。
他接起来,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很嘈杂,祝泽问他是不是在云锦值夜班,得到肯定答案之后,祝泽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