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的记忆在淡去,哪怕这度很慢,很慢…
她在遗忘,从面容开始,从边缘记忆开始,那些曾经让她恨不得彻底割舍的一切,正在她的记忆中褪色,仿佛变成了那水墨框架,只隐没在记忆的云雾间,虚无缥缈。
她吓到今剑了。
林雨一直在试图接受自己的死亡,她只是不聪明,却不傻。
时政对她有所图谋,本丸的刀剑男士试图用各种手段让她停留,那她呢?
未来怎么办,未来怎么办——她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哦对啊,她的精神状态一向不稳定,生前如此,死后亦然,她向来是不能独自待着的,向来是不能放任自己去胡思乱想的。
镜子倒映不出她的灵魂,世间温度无法影响她的身躯,她模拟活人的呼吸,只有自己知道其中冰冷。
僵硬,苍白。
咔。
镜面在主人的不断施力下碎裂,镜子中那虚假的皮囊便也变得四分五裂,林雨倏地收回手,她只是呆愣愣的坐在桌前,看着那面碎裂的镜子。
良久,她才木讷的拾起一柄木梳,解开了带随意绑着的长,乌黑的似如瀑般垂落在干净的地板上,她记得自己生前也有一头长,只不过后来生活压力大了,自己拿起剪刀,胡乱剪去…参差不齐宛若被狗啃过,她就用小辫遮着,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那样对待自己精心养了许久的长。
大抵是疯了。
虚假的皮囊融化褪去,漆黑分不清五官的林雨坐在碎裂的镜前,镜中再也倒映不出她的模样,她的长却越梳越长。
窗外的斜阳缓缓下坠,屋内越昏暗。
“姬君怎么不开灯呢。”
雪白的身影拉开门挡,穿着轻装的鹤啪的一声便拍开了屋内炽白的灯,黑影的轮廓便无所遁形,她未褪去那身浅灰羽织,黑顺着胸前垂下,蜿蜒在凳下,堆积出墨色湖泊。
似没想到会有人进来,女子的身影晃动了一下,忽闪着像掉帧般,鹤丸国永一步踏入了审神者的房间,手背在身后带上了门。
“哦呀,这是梳入了神?”鹤丸国永半长的白薄薄一层散落在颈侧,他凑近上前,便取走了林雨手中的木梳。
“你怎么…”林雨想问什么,鹤丸国永的食指便已经点在她唇的位置,示意她噤声。
“说起来姬君大人虽有一头漂亮的长,本人却不擅长打理呢。”鹤垂下雪白的睫羽,他的眼瞳其实并不是璀璨的金,只是平日里故作萌态,总在光下睁大了眼,给人一种金光璀璨的错觉,实际却是含着金属感的暗金色。
此刻低垂眉眼,看着林雨,倒是显露出那平日难以被察觉的冷淡气质。
白皙修长的指勾起一抹漆黑的,在指间缠绕,这一举动堪称暧昧,然而林雨已经褪去了皮囊,并无感知。
她只是睁着猩红的眼,无神的看着碎镜中只倒映出鹤丸国永的身影,雪白的鹤在灯光下似在散神圣的白光,像神明一样好看。
“你正经起来,还挺好看的。”林雨莫名想着,便也这样说了。
“是吗?姬君喜欢我这副样子?”鹤丸国永轻佻的动了下雪白的眉。
“什么喜不喜欢的…不过是虚假的皮囊…”林雨喃喃,“我喜欢的不过是你们显形的皮囊罢了,若你们是刀,我便喜欢你们的价值和锋锐,若你们是人,我便看你们的人品皮相…都不过是针对性的挑选…”
“我很喜欢姬君哦。”鹤丸国永可不听林雨的歪理,“我很喜欢姬君说喜欢我,身为刀,我的价值和锋锐能被姬君认可,便是我的荣幸,身为人形,能被姬君认可我所画作的模样,我自然也高兴,这说明姬君大人能接纳我任何模样。”
“嗤…”林雨嗤笑,“若是你的刀身毫无价值普遍可见,你的人形平平无奇毫无特色甚至丑陋,我说不定不会多看你一眼。”
“姬君撒谎。”鹤丸国永微微俯身,似要将林雨若隐若现的身形拢在怀中,“姬君还会看着我们的灵魂。”
“姬君明明最透彻不过了,不然又怎会对更纯粹无杂质的短刀阁下们偏心。”
林雨避重就轻:“那你们对我的亲近也不过是灵力的依赖,倘若我堕落成厉鬼,说不定第一个对我竖起刀锋便是…”
“姬君不会。”
鹤丸国永面上的浅笑蓦然冷淡下去,“姬君若化作厉鬼,我们便陪着姬君,姬君生,我们便同姬君纠缠百世,姬君死,我们自会去刀解池随姬君同去。”
“姬君大人,您早已知道答案。”
林雨哑声,对啊,她知道答案…端木屐的本丸,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要说端木屐对刀剑男士不好,也不是,但要说好,那远远够不上,只不过全是遗憾罢了。
在端木屐魂飞魄散后,那些毅然决然跳下刀解池的刀剑付丧神们…在端木屐厉鬼化后,没有竖起刀锋,而是自绝刀解池的斩鬼御神刀们。
淡淡的钝痛在胸腔蔓延,林雨后知后觉的为端木屐的本丸感到悲哀,明明她连墓名都只是随意的刻在鸟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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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君…”鹤丸国永以指为梳,穿过林雨瀑布般的黑,又抬起,轻轻按在林雨脸侧,微微用力。
他便看见那双猩红凶厉的眼球颤抖收缩,像野兽受到惊吓,鹤丸国永抬眼,再次凑近,是直直落在眼角的吻。
唇下触感冰冷虚无,暗含阻力,但这恐怕是唯一能直接触碰到灵魂的吻。
“你在做什么!”
林雨掀翻了鹤丸国永,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抬袖一扫,桌上的脂粉饰,连同那碎裂的镜子都落了满地,不少落在鹤丸国永的身上,给鹤雪白的轻装染上色彩。
而鹤丸国永死死的扯住林雨的衣摆,不给林雨立刻逃离的机会,他脸侧划过一道红痕,倏地抬眼,笑的宛若白梅绽放。
“鹤情难自禁。”
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