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瑕抬手推倒姐姐的躺椅,沈乘月在椅子倾倒的前一刻像一片云朵般轻盈地飘开,掠上了旁边的树梢,衣袂飘飘,得意洋洋一回望。
“有进步。”
“当然,”沈乘月踩着那仿佛随时要折断的树枝,“万一哪天要从庙堂跑路去江湖,这看家的本事可不能落下。”
“你责任心太强,太有担当,”沈瑕断言,“短时间内跑不了的。”
这话大概没说错,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两年。
沈乘月已经升任二品户部尚书,位高权重,处尊居显。
随着新一科会试结束,朝中也渐渐有了女官的身影。
除此之外,一切都没怎么变。沈乘月还是会偶尔在下衙时翻墙进郡主府,
和妹妹共饮一杯,分享近来的新鲜事。
“新科有个小姑娘,姓柳,排二甲前列的,学问不错,人也聪明,锋芒毕露,就是说话太难听,”沈乘月笑着和妹妹说话,“我就把她要到了户部。”
沈瑕送上白眼:“喜欢说话难听的你找我啊,出去受什么虐?”
沈乘月失笑:“就是怕她在外面得罪人,误了官途,才把她要了过来,没想到人家还挺不情愿。”
“她不情愿?”
“可不是嘛,前两天刚把我抢白了一顿。”
沈瑕皱眉:“怎么回事?”
“前两天萧遇来户部办公事,我和他聊了几句,又把他送出了门,”沈乘月无奈,“被小姑娘看见了,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了我半天。我问她怎么了,她反问我那是不是我曾经的未婚夫。”
“我大概猜到这段对话的走向了,”沈瑕摇摇头,“你继续说。”
“我当然据实作答,然后小姑娘挺生气,问我为什么和萧遇有说有笑,还说他当年退了我的婚事,如今我做了二品权臣,比他还要高上几级,此时应当高高在上,对他爱搭不理,才叫报复,”沈乘月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小姑娘说话还挺有意思的,若不是她在指责我,说不定我会很欣赏她。”
“乱七八糟的,哪里有趣了?”
“我解释说,我和萧遇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退个婚而已,又没闹到你死我活,我也没想报复他,”沈乘月继续道,“她说她对我很失望,她原以为我是那种杀伐果断的性子,没想到见面不如闻名。”
沈瑕面色平静:“然后呢?”
“没然后了,对话结束了。”
“她说对你很失望,这你就忍了?”
“我忍了啊,年轻人嘛。”
“看来这姓柳的才华不错,这样你也忍下来了。”
“人总有缺点,鱼与熊掌,二者不可得兼,上哪儿去找有才华有本事锐气十足却既谦卑又没脾气的?”
“你啊,这两年你的脾气是越来越好了。”
“我是被生活打磨成这样的,”沈乘月叹气,“对了,说到萧遇,上次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在郡主府门口,我就又溜走了,你们两个怎么样了?”
“我们和好了,”沈瑕淡淡道,“现在算是可以互相聊几句的朋友关系了。”
“进展不错,”沈乘月竖了个拇指,“照这样下去,也许到你们五十岁的时候,就可以坐下来下一盘棋了。”
“你说话这么毒,怎么不对你那姓柳的小姑娘用上一用?”
沈乘月无所谓地耸耸肩:“何必与年轻人认真计较?再看吧。”
第二天,沈瑕提了食盒,去户部给姐姐送饭。
郡主要给尚书送饭,自然被热情地迎了进去。
沈乘月看到妹妹挺惊讶:“这一次不会还是空食盒吧?”
当初沈乘月在海外贸易司任职时,曾被人唇枪舌箭地围攻了一通,沈瑕听说后,随手拎了个空食盒用送饭的借口去见了姐姐一面。如今几年过去,当初生了什么事、被骂了什么话沈乘月大概都忘了,却还记得妹妹那只空空如也的食盒。
“不是,”沈瑕这次从容得多,“有郡主府厨子做的杏酪鹅和荔枝酒。”
“你这是怂恿我上衙时饮酒啊。”
“你先用膳,我在衙门里逛逛。”沈瑕举步就要往外走,在门口,被一风风火火冲进来的女子撞了一下。
她挑了挑眉,站在门口,眼神跟了过去。
只见那女子径直冲到了沈乘月面前,后者举着半只鹅腿,无奈地与她对视:“柳检校,你有何事?”
“沈大人,是你让人把我拦下来的?”
沈乘月咬了一口鹅腿,用鼻音挤出一个“嗯”字。
“为什么?!”
“这是怎么了?”沈瑕浅笑吟吟,踱步到两人之间,轻轻柔柔地开口问道。
“你是何人?”
“我是你们沈大人的亲妹子,”沈瑕挂着温和无害的笑意,“她在用午膳,有什么事你先和我说说,我也帮你劝劝她。”
被称为柳检校的姑娘迟疑地看她一眼,大概沈瑕的确装出来了那种令人信服的温文尔雅,她最终还是开口道:“户部的文书处理起来,比其他所有司部都更迅捷,立竿见影,事半功倍,我想把这套法子传授给其余各部,却被沈大人派人拦住了,这岂不是藏私?你来评评理!”
沈瑕和沈乘月对视一眼,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样,姐姐,要我说就让柳检校去试试不好吗?”
沈乘月咬着食物,唔嗯了两声以示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