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宁眼中掠过一瞬自责,心中堵上了一块石头,胡玉说过要她小心的,是她太大意了。
她看着胡玉脱下衣裙,递到她面前,她颤颤解开了自己的衣裳,一件件脱下。
两人交换了装扮,胡玉替她整理了一下鲜红绣金的短衣,“你是解药,快去。”胡玉扳过她的肩,将她推到门口,在她难舍的目光中,从容地笑着,“姐姐没事,现在轮到你了。”
她打开了门,将晚宁慢慢推了出去,“快。”她轻声道。
晚宁压下心里的惊慌,转身离开,她听见身后的门轻轻关上,感到琉璃窗上的五色光华在她脸上流淌,她一直往前跑,跑到尽头,看见了旋转旋转而下的楼梯,墙上铜灯幽幽亮着光,她小心翼翼地往下走,不想表现出惊慌来。
她不断地走,脚步有些微微颤抖,却踩的结实稳固,她只觉得不能摔倒,否则这旋梯便是通往地府的大门。
她从楼梯底部的一扇小门推门而出,刺眼的日光烧上了她的皮肤,裸露的肩膀和腰腹被灼人的光包裹。
她顺着胡玉所指的路线,垂着眼眸从一个个官兵身旁路过,舞姬属于羯多柯,官兵不敢轻易阻拦,她小心地寻找,在庭院的东面找到了大门。
她推门出去,回头望向高耸的宫殿,雪白的墙面在日光下格外刺眼,她一直往前走,在河流边停下。
水流自西向东途经宫殿南面,她没看见有桥,于是往东走去,走了许久。
“奇怪,桥在哪?”她开始担心自己走错了方向,于是往回走,却迎面撞见了寻街的仓羯官兵。
她放慢脚步,故作悠闲,仓羯官兵看了她一眼,没有拦下她。
“吓死我了。”她悄声自语着,加快了脚步沿着河往西走。
一座石桥出现在了视线中,她小跑着赶了过去,在桥头停了一下,手摸上石桥的护栏,“幸好,不是幻觉。”
她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从桥上快步走过,走进了街市。
仓羯的孩童手里拿着摇鼓从晚宁身边跑过,摇鼓甩得咚咚直响,笑声纯粹而响亮,毫不掩饰。
几个妇人跟在他们身后,仓羯语喊着些话,晚宁不知道是什么,却知道他们是高兴的。
她低下头继续往前走,走到一个街口,拐向东面,张望着城门到底在哪里。
一座座屋宅逐渐遮住了她的视线,屋宅的窗台上,落下繁花来,她抬头一看,紫红的花如瀑布般从一个个窗口垂下,衬着土色的房屋,显得尤其鲜艳。
“这地方还有花?”晚宁抬手接住了一朵,放在鼻尖闻了一下,捏在手里继续往前走。
她在这些屋宇的弯弯绕绕之间走了很久,直到日光逐渐隐没在神山后面,晚宁逐渐感到了寒冷,她寻找着商铺,想用胳膊上的臂钏换一身保暖的衣裳。
“好熟悉的感觉呀。”晚宁自己笑了笑,抱着手臂,终于在巷落里找到了一家铺子,可却是卖饰物的。
她不会仓羯语,一时忐忑不安起来,吸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解开了自己的一只臂钏,做了个很冷的动作,又把臂钏递了过去。
卖饰物的妇人知道了她的意思,夜里冷得很,这姑娘穿成这样,谁也看的出来她需要什么。
她拿了自己的大衣直接披在晚宁身上,晚宁躬身道着谢,将金子打造的嵌满了宝石的臂钏递给她,那妇人摇了摇头,推开了她的手。
仓羯语说了几句细软的话,她将晚宁送到了门口,为她打开了门。
晚宁走出门去,再次谢了她,那妇人只是笑了笑,行了仓羯的礼,走回屋里。
晚宁裹紧大衣继续赶路,抬头看见星月已至,“明日……”
她大步往东走,越走越快,她要在沙暴之前找到顾言,顾言没有见过沙暴。
翌阳大军已经依稀看见了仓羯城的灯火,远远地停在了沙石滩中。
“阿宁说要他们吃饱喝足。”顾言对陈清说道,眼里没有情绪,脸上也没有表情,好像只是为了说而说。
陈清知道意思,调转马头走进军队中,与几个校尉说了几句,军队四散扎营,迅速生起火来。
左柯守在大军最东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警惕着逐渐涌来的夜色。
陈清走到他身边,问道:“你在看什么?”
“侯爷如今有些蒙了心,我们需替他看着,那后面可还有仓羯的军队。”左柯望着一片漆黑,淡淡说着。
陈清想起武初明说的话来,“怪不得师父说你喜欢他。”
“什么?”左柯奇异地望向他。
陈清笑了笑,“没什么,你很尽职。”
左柯只觉得他奇怪,没有继续问,此时最重要的也不是这个。
顾言跳下马来,跃上了不远处一座巨大的风蚀岩,他眺望着那些灯火,耳朵里回荡着晚宁的声音,“其实不必去…”
“阿宁,他们的妻儿,与我何干?”
叱罗桓带着竟州军打扮成了仓羯商队的模样,叱罗桓解开了头发,带着头巾,在脸上点了几个墨点,操着一口流利的仓羯语,指着身后大群的牛羊,很快得到了官兵的放行。
百余人的“商队”不急不慢地走进临安城,城中一切如昨,只是进出困难,叱罗桓也觉得惊奇。
他带着王潜和武初明回到自己的宅子里,把军士们安置在了附近的客栈,带来的牛羊赶进了临时搭起的圈中。
“仓羯人真的很缺东西,即便封锁城池也不忘挑拣着贸易,那街市照样开着。”他一面说着,一面把门关上。
王潜见他回来,问道:“你可知地牢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