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我们没有了?还?能再造,人死了?也还?有娃娃顶上,但要是我们这些人都被抓去充了?军,那寨子就真的绝了?。
裴纪堂没有端着架子坐在?上首,他走下来扶起这个声音嘶哑,有些哽咽的老人。
“裴某答应你们,老人家,”他说,“到这一役结束,船会还?给你们,如果你们想?随行,也可同道南行。”
“你将立身之本托付我等,我等必不?负托。”
嬴寒山架着胳膊在?一边看热闹,这种?说场面话的场合她从?来不?出面,无他,因为她那张脸杀气实在?太重,实在?神憎鬼嫌,不?适合去安抚。
就在?她站在?一边旁观的时候,嬴寒山再一次看到了?裴纪堂肩膀上笼罩的紫色。
那几乎是一条实体的龙了?,它低垂着头?颅,像是一副围领或是肩上的一圈华丽的刺绣。
上一次襄溪王肩膀上的龙气也是这样吗?嬴寒山想?不?起来。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
两次看到龙气都是龙气主人的生死时刻,现在?明明一派祥和什么都没有,为什么那条紫色的龙浮现了?出来?
而那龙也在?这一瞬间突然抬起头?,发?出一声长吟。
电光火石间一个一直垂首站在?一边的男子从?随身的口袋里拔出刀来,两步蹿上前去,砍向裴纪堂。
留下他们
是搜身的士兵松懈了?还是刺客隐藏自己意图的手段太高?明?
没有人知道。
他也长了一副老实巴交的面?孔,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也有洗不干净的黝黑,甚至他手上?的茧子也和那些摇橹撑篙的人没什么不同。
但就在这相距不过三步的距离里,他突然抽出刀抹向裴纪堂的喉咙。
被搀扶的那个老人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护卫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嬴寒山被与杀戮相关的预感唤醒,她抽出峨眉刺箭步上?前。
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看到裴纪堂的眼睛。
好奇怪,它看起来好像属于那条平静盘伏的龙,在这个决定生死的瞬间没有任何?波澜。
他感觉到了。
峨眉刺钉穿刺客的手腕,嬴寒山没有听到惨叫声,那个刺客发出一声断续的气音,向后踉跄了两步。
裴纪堂闪开这一击刀光,有细小的寒芒从他袖口里射出来掀翻刺客。当嬴寒山在刺客的尸体边站定时?,才看清是什么杀了他。
裴纪堂手臂上?系着一个匣子,有些像是袖箭,有些像是极小的弩机。
“各位,不要动。”他没有再举起那件杀人的东西,但余下的人都识时?务地站在原地。
反应过来的士兵们?隔开他和那些渔民?,裴纪堂扶了一下额角,对嬴寒山露出一个笑。
“好险,寒山。”他说,“多谢你救我。”
……一点都没看出来您需要我救啊。嬴寒山腹诽着,情商很高?地保持沉默。
余下的人被迅速控制起来要求指认刺杀者,他们?是同一个寨子里的人,不可能不认识同行者。
一个慌慌张张的男人说这是自己?妹夫的堂兄,妹妹嫁去了大泽那边的寨子,前些日子乱兵过去一个寨子的人都没了音讯,只有几个人逃来这边。他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没人见过他,但他说的话都对得上?,也讲得出对面?水寨的情形,兄弟姊妹的名姓也说得清楚,就没人怀疑他。
但谁能证明这个人真是他说的那个人呢?——没有人。
男人,女人,孩子们?挤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有更甚于被刺杀者的惶恐,像是掀开笊篱时?瑟瑟地挤在一起的鹌鹑。
就算他们?每个人都是同党的可能性不大,他们?还是被捆了手一起带走。
然后呢。
不知道。
原本接受他们?的渔船,给?他们?安排一个靠近军营的驻扎地,等仗一打完就带他们?一起走,这件事的流程就是这样简单。
但现在因为刺客的出现,简单的事情复杂得没了边。
把他们?放走?驱逐出军营周边?谁也不知道人群里有没有第二个细作,细作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应该看的东西。
那么,如果?不放走他们?,该怎么处理呢?
这就不是能细想的问题了。
如果?在这里的是一个一般的军阀,不是他裴纪堂,而是一个赵三钱四孙五王六之类的角色,他们?会怎么做?
杀掉,这里只有二十个人而已。他们?已经?没有别的亲人,甚至连血亲复仇的微弱可能都不存在。
这甚至不能被称之为残酷,他们?之中出现了一个刺客,他们?全部是同党的可能性绝不为零,杀掉他们?是为了安全,为了整个军队不因为一次意外而陷入混乱。
至于那些可能存在的无辜者,你可以?义正言辞地质问他们?你们?就没有错吗?你们?没有发现自己?和一个刺客同行,这不是你们?的责任吗?
刑罚严苛的时?期一人犯罪一保连坐,把你们?一起杀掉又怎样呢。
你们?不就是这样一群很容易死的人吗。
“暂时?先留下,看管起来吧,”裴纪堂说,“到这次战事结束,细作的作用就不那么大了,确认好身份到时?为他们?编户,还按照之前的承诺带他们?去淡河周边。”
苌濯没有说话,淳于顾把手袖在袖子里,他不赞许地眨眨眼。嬴寒山照例不发表意见,她在看裴纪堂卸下来的那个小小的弩机。
直到裴纪堂征询的眼神?看了一圈,落在她身上?。
“寒山,你怎么想?”